谭珍珠说完,心里松懈不少,转过来问她:“你呢。这个世界上也有用钱不能解决的烦恼吗?” 时钟在如水的夜色里荡过两点,两人都没有困意,头挨着头说话。 梁橙在心里酝酿几番,才能将那团秘密剥开,从难以启开的牙关吐出:“我爸妈结婚,是家里安排的,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政治联姻,对这种上流家庭来说,并不稀奇。 谭珍珠上学时没少看这类言情故事,但先婚后爱的浪漫结局,只会发生在小说里。 “后来离婚了?”谭珍珠问。 梁橙点头:“他们离婚的时候,我刚刚上小学。” “离了也好,硬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谭珍珠摸摸她头,“你跟你妈妈吗?” “嗯。” “你妈妈对你好不好?” 梁橙从未和任何人、包括爷爷在内,说起过这些事情。 从未启齿过,对她来说有些艰难。谭珍珠问一句,她答一句,要很缓慢、很小心地,一点点打开那个匣子。 “我妈妈对我很好。” 梁橙的记忆里,爸爸和妈妈之间也曾经有过一段和平时期,两个人对她都很好,那时候家里是和睦的。 她那时还很小,不太记得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从某一天,两人发生一场很大的争执,那种和睦就再也没有过。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差,妈妈对爸爸好像有很大的意见,爸爸不爱争吵,总是沉默已对。 梁橙更亲妈妈,两人决定离婚的那一天,她毫不犹豫,扑向妈妈。 妈妈是很疼她的,只是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没过多久,妈妈又结合了新的家庭。 “我继父不太喜欢我。刚开始还好,看在我妈妈的面子上,对我还过得去,不冷不热的,只是我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会故意冷落我。” 梁橙心思很敏感,继父对她的不喜从未宣之于口,但她感受得到。 住在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家里,让她有一种寄人篱下的不安全感。 她小心翼翼地告诉过妈妈,每次妈妈都安抚她:“别多想,他是你爸爸。” 不是的。 对她和继父来说,都不是。 谭珍珠叹了口气:“大人总是这样,喜欢糊弄我们。” 可小孩子只是小,并不是傻。 “后来我妈妈又生了一个弟弟。” 对梁橙来说,弟弟的诞生意味着,她更彻底地沦落为一个局外人。 继父的刻薄慢慢不再掩饰,妈妈的心思也被弟弟分走,刚开始是一部分、后来是一半、再后来,几乎全部。 梁橙转过好几次学。 从妈妈带她离开梁家、后来和继父结婚、继父事业变动、有了弟弟之后两人决定换一套更大更舒服的房子……最后,她请求爷爷接她回来。 “有时候我觉得妈妈很爱我,有时候又觉得,她的爱太稀薄了。” 梁橙揉揉发酸的鼻子,说:“就像空气里的氧气,太稀薄,人是活不下去的。” 谭珍珠一把抱住她:“哎呀我的小可怜。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你爸爸?你爷爷对你多好。” 梁橙沉默一会。 “我小时候,很讨厌我爸爸。” “为什么?他不是对你很好吗?” 这次梁橙沉默的时间更长,许久才说:“因为我小时候一直觉得,他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这种认知,让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深感负疚。 爸爸的罪责成为她的罪责,沉重的负罪感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小小的身躯里,日复一日地让她抬不起头。 谭珍珠愣了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和她刚才安慰自己一样,拍拍她的肩。 - 岑尉把梁橙和谭珍珠送回家,回去路上又接到狐朋狗友电话,喝了两摊,快五点才结束。 没睡几个小时就爬起来,拖着困倦的一张脸回岑家老宅。 今天是他姑姑生日。岑老太太脾气大,他不敢惹,早早回来表孝心。 其实回到岑家也是回房间睡大觉,中午饭都是佣人端到房间里给他吃的。 昏睡到下午,听说他哥回来了,才套上t恤裤子,打着呵欠下楼。 徐晏驰刚刚进门,将手里的营养品递给佣人,例行公事般向老太太问了声好,便径自坐到沙发上。 岑家祖上显赫一时,老太太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自从丈夫过世之后,岑家就是老太太话事。 从上到下,没一个人不对她恭恭敬敬,也没一个不怕她。 唯独这个外孙,打小就对她冷淡,长大之后更是变本加厉,除了逢年过节的面子功夫,平常想见他一面都难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