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优越感。它们原本是要解救自己的牲口同类、报复人类的英雄,突然成了需要被解救的受害者;一下从进化的牲口,变成了残次的人类。 只要是有灵智的生物,大约都想要尊严与体面,谁都不想被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靠人施舍苟延残喘。 莱芙告诉牲口怪物它们曾经是人类,实则是暗示它们要用人类的尺度来衡量自己。对人类而言,兽头是畸形,身上遍布牲口毛发是丑陋和病态,吃牧草不合理也不正常;它们是异类,不会被人类社会接受。 无论这些怪物原本是什么,多数人类对于它们的态度并不会改变。不被接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逼着承认自己低人一等。 莱芙反省着,她仿佛摸到了牛小姐对她那股浓重敌意的原因所在。 她知道了原因,就能想出解法。 莱芙走回到新搭的小棚里。发现火炉还燃着,食物只剩下一些残渣,而娜提雅维达和麦妮并不在里面。 她低下头,在火炉旁烤了烤手。腰上突然一紧,接着脚下一空娜提雅维达在她背后将她拦腰抱起。 莱芙被吓了一跳,娜提雅维达抱得她有些痒,她缩着身子,忍着笑:别闹了。 娜提雅维达没说话,举着她转了一圈,接着突然向后栽倒。 莱芙没料到有这变故,双脚腾空没法使力,惊叫一声。 在落地之前,娜提雅维达抱着她往一侧滚去。 两人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莱芙从娜提雅维达怀中抬起脑袋来,她有点头晕,视野里的娜提雅维达的脑袋晃来晃去。 糟糕。莱芙回过神来,就开始担心魔龙蛋。她生怕这么一滚,小闺女的壳就碎了,摸到腰间的布兜,见龙蛋完好,才放下心来。 娜提雅维达一用力,翻身将莱芙压在身下。 西边天空的月亮细得像是一条鱼钩,漫天星辰格外明亮,全部盛在一双黑眸之中。 莱芙挣脱不得,无奈地抬起手来,摘去娜提雅维达脑袋上的三片草叶:你又不是真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她真该事先打听清楚,魔龙的三千岁相当于人类的几岁,居然这么能闹腾。 骑士小姐刚才都没有发现我,娜提雅维达,在想什么? 我在想,决定某种生物是什么的,是看它曾经是什么,还是看它现在是什么,莱芙说,究竟哪一边才是它的同类?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着眼于曾经,那些怪物们只能记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它们的确是从人类变来的,但是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它们是彻头彻尾地成了一种新的存在。我要将它们从曾经剥离开,它们的曾经是暗的,但是它们现在和将来是有光的。我不是要借给它们一个光源,而是要让它们发现那片光。莱芙思考着这些半人半兽的怪物的处境,实则也在诘问自己的处境。 在几天之后,她就不得不选了。 她本以为如果自己能让这些怪物找到出路,她自己也能豁然开朗,不会有任何困惑。然而许多事情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莱芙所面临的,和那些怪物的情况又并不完全相同:我想知道,曾经的同类,和现在的同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骑士小姐您可难倒我了,娜提雅维达说,因为我没有同类。 莱芙想起来,娜提雅维达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一条魔龙。 您说的那个生物,就不能仅仅是它自己吗?一定要把自己归入某一类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这对于软弱无助的生物才是必须做的事。可我不软弱,骑士小姐也并不软弱。如果硬要说的话,同类对于我而言,娜提雅维达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都是讨厌鬼,它们会抢夺我的宝石和金币。 你不是没有同类。莱芙觉得娜提雅维达并不像她表现得那般风淡云轻,作为世上唯一的一只魔龙,总归还是有些寂寞的,等我们的孩子孵出来之后就有了。 它是小讨厌鬼,娜提雅维达瘪着嘴,还没出壳,就开始和我抢骑士小姐了。 怎么会?莱芙说,它只是一个颗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