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束堪堪站稳, 作揖示谢时,不经意间扫到她颈上的喉结, 眼神慌乱,清咳镇定,从袖中掏出一纸赛至她手上:“怕你着急, 这是施工图纸,余下的过几日会送至府上,今夜多有叨扰, 白某告辞。” 姜如倾还来不及道谢,就见他步履极快,仓皇而逃。 裴文箫哑笑了声:“他以后应当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说着一把拉过还在低头看图纸的姜如倾, 一个巧劲,将她侧坐在自己的修腿上,蹭着她的脸颊, “别生气, 我刚刚不是有意吼你的。” 他声调放软的时候, 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锋刃, 像惫懒时伸着懒腰的阿愉,温温的。 让人的心一下子就软塌了下来。 明明那么孤傲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却总愿意放低姿态,那般说一不二的语气,在她面前,其实很少出现。 姜如倾拿纤指摩挲过他的眉骨,鼻梁和薄唇,心疼道:“我没怪你,我不知道你这么难。” 裴文箫惊异于她的敏锐,“刚刚我和白束的话,听懂了?” 姜如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半一半吧,我知道白侍郎要反,而你要站在新帝这边,可新帝却是个傻子,不信任你。” 她的言简意赅已是切中要害,裴文箫颔首,她从未参与过朝政却能轻而易举探到这一层,其聪慧倒是越过朝中不少人。 “那另一半呢?”裴文箫柔声问道。 姜如倾道:“我不知白侍郎为何要反,也不知他要反为何还要告诉你,就不怕你把他抓起来么?” 明明是黑夜,可她身上却有阳光的暖香,令人忍不住着迷,直至万劫不复…… 就像裴文箫明知道她现在已经犯了大忌,百姓不可妄议朝政,若换作任何一人,早被他丢入刑部受杖责,可话从姜如倾的口中说出,他却想跟她细细分析。 什么明律清政,只要她想知道,他都可以告诉,明明她拉着他往深渊下坠,他却心甘如怡,还怕纵落之时的风太大,吵到她。 他甚至觉得,他是借了她的口,剖析着自己的内心,因为有她,他才得以审视自身。 “他不怕,因为他是宁王的儿子,他知道我不会动他,所以才如此的有恃无恐,他想我去帮他……” 裴文箫给她讲述了十八年前,宁王府的惨案。 这是姜如倾前世不知道的,灯火摇曳,他的语调向来 平稳,但从那无澜的字里行间中,她也可以清楚听到来自六百条生命在火海中嘶声力竭的呐喊,火舌嘶吼,一夜倾覆。 夜风从门外陡然灌入,姜如倾的身子不禁抖了一抖。 她忙捂住裴文箫的嘴:“靖之,别……别说了。” 她怕这晚风下也有叫魂的人。 何况这涉及到上一代难涩的秘史,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她也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怕了?”裴文箫隔着她的手掌,温吞道。 薄唇轻启,吐息尽数喷洒在她的掌间,像沾了水的羽毛在她的纹路上轻轻扫荡,酥酥麻麻。 姜如倾一阵悸动,忙放下手,“我怕隔墙有耳,你这镇国公明天就要被当众凌迟。” 裴文箫捏了捏她红得滴血的耳垂,轻笑道:“那得是千里耳,这府外围了三层精锐暗卫,不然白束也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与我说这些。” 三层暗卫……这恐怕比她府上的人还多吧,她怎么这两天出府一个都没见到,果然是够暗。 他的额抵在她的耳侧,姜如倾环过他的颈,轻叹了口气:“靖之,累不累啊。”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