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时节,温度很低。 唐烟烟坐在设有灵阵的马车里,倒也不觉冷。 因是雨天,小窗外雾濛濛一片,唐烟烟看了会雨,收回视线,望向身旁闭眸小憩的陆雨歇,他低头斜靠在马车一侧,漆黑两丝碎发垂落在浓眉间,眉心是微微簇着的,薄唇也习惯性地轻抿,勾勒出几分倔强固执的味道。 他正在为什么事情而犯愁吗? 对于这个年轻的陆雨歇,唐烟烟越来越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离开岭南后,他们不急不缓行了一个多月的路,期间除置办物资,陆雨歇很少留下唐烟烟独自一人。 这一路极平静,鲜少发生什么值得一说的小插曲,唯一让唐烟烟有印象的是前几天的一桩事。那日晌午,他们马车停在山道上,陆雨歇去林中取泉水,一行商队正好从唐烟烟身边经过。 那商队统共十多人,看起来倒也友好和善,大抵对此处并不熟悉,为首两个男人下了马,想要找唐烟烟问路。他们走到唐烟烟马车旁,双方还没说上几句话,陆雨歇就极快地回了。 他神色冷冷,扫向两个男人的眸光似含冰刀。 年轻的陆雨歇还没磨平性格里的棱角,多舛的经历也使他气势更为锋利,商队两个男人被他吓了一大跳,路都没问,直接就走了。 待那商队催着马儿速速远去,唐烟烟哭笑不得道:“你吓到他们了,说不准他们还以为我们是山匪呢。”又看了看陆雨歇空空如也的手,问,“你取的泉水呢?” 陆雨歇拧眉:“这里的水不好。” 他语气生硬,像是不悦。唐烟烟眼珠微转,思及方才那两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似有惊艳,唐烟烟忽然把脑袋凑到陆雨歇面前,飞快用指尖点了下他额头,开玩笑般道:“你这小孩,该不会学大人吃起醋来了吧!” 唐烟烟本想缓和下气氛,顺便逗逗陆雨歇,不料陆雨歇忽然抬起下颔,他幽深的眼直直盯着她,薄唇轻掀,吐出几个硬邦邦的字:“我已经长大了。”他停顿两息,复而开口,“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早就长大了。” 陆雨歇口吻非常平淡,仿佛像是在谈论天气般自然,但唐烟烟还是能感受到话语里的怨气与冷意。 唐烟烟尴尬地勾了勾嘴角,识趣地打住话头。 空气突然沉寂,陆雨歇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还记得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吗?” 唐烟烟侧眸看他,顿了顿,点头。 陆雨歇勾唇:“最好不要忘,也不要试图违背。” 灿烂阳光穿过枝叶罅隙,参差不齐地洒落。陆雨歇忽然朝唐烟烟俯身压了过来,他冰冷的唇擦过她鬓边碎发,停在她耳旁,含着微微嘲弄,像一只巨大的猛兽,正在用自己的威势恫吓渺小的猎物,“如果你胆敢再消失,别以为我真的找不到你,天涯海角,就算是另一个时空,我也说话算话,会追过去杀了你。” 这样凛冽令人恐惧的后语,因为是陆雨歇,所以唐烟烟不觉害怕。 陆雨歇退后的刹那,衣袂摩擦间,唐烟烟蓦地拉住陆雨歇手腕,倾身抱住他脖颈。 感受着陆雨歇僵硬的身躯,唐烟烟双臂更加用力,她紧紧攥着他衣袍,轻声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可怎么办,我一点儿都没有被巨兽扼住咽喉的恐惧,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嗯……就好像被一只可爱的小鹿绊住了脚,哪怕它凶巴巴地冲我龇牙咧嘴,可它眼睛是湿漉漉的。我想,它是故意装出盛气凌人的样子,因为它不想被别人发现它的脆弱与无助。这样的它真可爱,对不对?” 久久无声。 唐烟烟松开搂着陆雨歇脖颈的手,收回时,一直僵硬不动的男人竟主动伸出臂弯,把烟烟重新捞回他怀里。 他们姿势变得更加亲密,陆雨歇下颚轻靠在唐烟烟肩胛骨,他埋低了头,看不清表情,声音碎碎的,仿佛历经挣扎,他终于肯向唐烟烟稍微敞开一点他紧闭的心扉,也开始好奇另个时空的唐烟烟与陆雨歇,同时也能听出他的犹疑与脆弱:“在你的时空,我是什么样子?我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唐烟烟眼前忽然浮现出许多画面,有悲伤的,也有喜悦的。 “那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唐烟烟闭上眼睛,笑着说,“至于未来的陆雨歇,没有现在的你,又怎么会有将来的你呢?” “我和他,像吗?” “嗯,你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 “是吗?” 陆雨歇扯了扯唇,他试图去勾勒另一个自己的模样,却无从想象。 他还有许多许多的疑问,仍有太多太多的不解,譬如唐烟烟为何要来到这个时空,为什么她要来找他,她到底如何成功跨越时空,又是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话到喉口,陆雨歇却又不愿问了。 他忽然不想知道将来的事情,他只想留下她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