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斩钉截铁:“深紫泥土是鹰栖山谷地才有,他一定是从山里出来的!” 众人哗然,又开始激烈地争论,其间夹杂着方言俚语,泠琅听得十分费力。 最后,那沽酒翁的话似乎是最有分量的,他们达成了一致:“那个怪人是从北面的山中来,现在必定已经返回了。” 泠琅不甘心地问:“他这趟没卖出手,是否还会再来?” 沽酒翁大笑:“或许!但那要很久之后,因为据我所知,秋天一到,深山中的村寨便要忙于打秋猎,那才是他们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事。” 泠琅又问:“您老说的谷地,难去吗?” “难,也不难!” “怎么说?” “贸然进入,自然难,毕竟雨雾正浓。若有向导,便是简单。” “这向导——” “咳咳,我孙子过两日要进山采泡酒的药材,会到达谷地附近,您二位若需要,可以聘他做引路之用。” 泠琅觉得可行,她回过头同江琮对视一眼,也看出了他的应许之意,于是便在沽酒翁做了口头约定后,离开了集市。 晚些时候,二人歇在客栈里,她仍在凝眉沉思。 “你若走投无路,会卖掉无名剑吗?”她问。 江琮答得很快:“会。” “因为你的剑是无名,而常罗山不一样,他的金银双棍十分有名,并且他当年很乐意去挣这份名。” “是的。” “我爹说,这世上侠客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做的,一种是别人叫的,而常罗山一直都是第一种,他为了将双节棍这一式微的兵器发扬光大,做了很多事。” 江琮淡声:“一个爱惜声名,珍视武器的人,却摒弃了声名,售卖了武器。” 泠琅喃喃:“他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在陈县卖,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懂行识货的人,能看出他终身武器的妙处?” 她补充了一句:“还自愿折低价,让卖家去把它重新融铸,这已经不是转手,而是毁灭——你若有什么地步,会这样做吗?” “会。” “当我没问。” 又是一阵沉默,泠琅说:“要进山。” 江琮颔首:“要进山。” 泠琅瞟了他一眼:“绝境山崖,我都去过不少的,虫豕虎豹之类也见多不怕,嗯……倒是你……” 江琮含笑:“我如何?” 泠琅诚挚道:“夫君身子骨,应该是经不起什么毒虫毒瘴了。” 江琮温声道:“以毒攻毒,百毒不侵,大多毒物已不能奈我何,夫人多虑了。” 泠琅质疑道:“客栈那次,你怎么轻易中招了?” 江琮微微一顿,眼神幽然掠到另一边:“那等东西不在毒物之列。” “至尊无敌毒药不能奈你何,雕虫小技媚药偏偏能放倒?” “正是如此。” 嘴硬!泠琅懒得拆穿,只摩挲着刀柄,思索明后天的打算。 入睡之时,二人挤在狭窄的榻,山边地方湿冷,她毫不客气地凑上去,双手环着对方的腰,腿也紧紧贴着。 江琮并不以正面示人,只侧躺着留下个后背,任凭攀附索取。唯有她手臂有意无意往下滑的时候,会忽然按住制止。 泠琅说:“等进了山,就没有葱儿骑了。” 江琮沉默如山。 “倒是有另一个葱儿,就不晓得让不让。” 江琮轻笑一声。 “就算让,也一定没那么乖。” 江琮反扣住她的手,声音极轻:“还是很乖的。 “怎么证明?” “要试一试才知道。” 泠琅没听清,她贴上去问:“你说什么?” 呼吸洒在他后颈,换来对方片刻僵硬,和僵硬后抵住额头,缓慢而坚定地推开。 “睡吧。”他只是在叹。 当夜有雨,夜中来,夜中去,声音透过窗扉传进,沉闷而静谧。 依偎着本不会依偎的人,泠琅做了些轻盈美丽的梦。梦里有生了兰草的山谷,她站在谷中,仰头注视雨丝在空中轻飘。 雨落了些在嘴唇和眼皮上,凉而润,带着美妙的芬芳。 第94章 雨欲来 雨下一整晚。 天明之际, 整座山城都漂浮着淡淡水汽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