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饭糰和两杯无糖豆浆,对吧?」这一次客人还没开口,小伙子就已接话,一听便知是真正的老熟客。 「然后再加一根油条。」 我提起塑胶袋的动作一顿,指节忍不住用力。这个声音在耳熟不过,就连在梦里,他的声音也徘徊不去。从前我有多期待他认出我,现在就有多不愿意。 从前几天开始,我的思绪乱作一通,眼下根本分不清楚自己对他的一见倾心,是不是多巴胺偶然激发的短暂错觉,加上梦境的影响,本来总是引颈期盼与他相遇的我,开始对他避如蛇蝎。 我把翻摺的帽沿拉开,又让帽子完全盖过我的视线,试图回避与他四目交接。 莫非定律还是发生了。我欲转身离去时,正好与让出结帐位置的他相撞。 因为一心想着离开现场,我反而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正随兴地插在裤兜,手肘弯成一个角度。 我提着早餐的那一隻手被绊了一下,拉着提袋的手指反射式的松开,一边的提袋顺势垂下,加上刚刚碰撞的力道,我的饭糰从豆浆上滚下,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受惊的麻雀纷纷振翅起飞到老榕树上,饭糰表面的米粒有崩解的跡象,微微露出里面的馅料。 我还愣在原地,不知该逃离现场,还是镇定地捡起快步离开时,他又抢先一步,在我面前蹲下。 和记忆重叠的是他的身影,从前的他也不在乎噁心与否,先我一步捡起散落一地的垃圾,还用弯月形状的眼睛,笑咪咪地看着我。 我在帽子的庇荫下垂眼,眼睛里藏着一丝惊慌,突然拿不定自己的心跳为何随之翩翩起舞。明明早已认清,真实的他永远不会是我想像中的模样,我为何还会为了不符合心中理想条件的他乱了节奏。 「对不起啊,我拿我的饭糰跟你换吧。」 我用力的摇头,不想发出任何声音。即使知晓他根本不在意我,我还是害怕面对万一被他识破的困窘。 「那我再买一个赔你吧。」他也许猜测我的不作声,是因为愤怒,所以又补了这一句话。 我又一次摇头,低着头想要拿走他手上的饭糰,却没有成功。 「这个都脏了,我还是再买一个吧。」他仍坚持己见,不愿退步。 固执的男人、自大的男人、肆意妄为的男人,我在心中怒吼着,又在审判簿里记他几笔。我的心情就像被点着的炸弹一样,但即使我有再多的愤怒,还是不能堂而皇之的表现出来,只能翻了一个白眼,一字一句地说:「饭糰掉在地上我也有错,所以不用你赔!」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用力,差劲的口气宛如吃了炸药能随时引爆。 他可能没有遇过朝他这样说话的人,一时无法置信,只能松手,我接过饭糰,长吁一口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离开,独留他一人站在原地不语。 「可恶的男人!谁需要你的好心,留给别人吧!我不需要!最好不要再被我碰到!」 距早餐店一百多公尺外,我的嘴始终停不下来,像是机关枪一样,在大街上扫射。幸亏街上没有几个人,否则我可能会被当作神经病。 虽然口中不断地骂他,但我却情不自禁又想起他那双藏满星子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让他的眼睛总是泛着情感,只要一笑便惹人醉。 我摇摇头,想赶走还待在脑中的他,却又不免觉得可惜,可惜刚刚没有亲眼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否则一定很有趣。 一想到此,我的心情转阴为晴,不由得笑出声来。虽然尚拿捏不准要用什么心思面对他,但撇除这些,他的确是一个有趣的人。 只是可惜我的饭糰遭遇无妄之灾,幸好它落地时还安然无恙地待在塑胶袋里,若它现在除了长相不佳外,还染上脏污,我岂不是欲哭无泪。 我一路哼着歌,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回宿舍。 随着科技的进步,现代人养成共同的文明病,我也不例外。 吸管乾脆俐落地戳破塑胶封膜,我一边在吸管上留下浅淡的齿痕,一边滑开手机萤幕,却被缓缓流入口腔的豆香味液体呛着。 「咳、咳、咳。」伴随着急促的咳嗽声,我的掌心撑在桌沿,想要用力地把呼吸道里的液体排出。 终于缓过神时,脉搏依旧紊乱。我瘫坐在木椅上,一张嘴张成o字型,空气灌入之后,喉头传来阵阵刺痛。 我瞥向已经暗下的手机,不敢再次点开,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通知列的第一行是有关他的通知。 我甚至没有看清他传了什么,就被这个始料未及的衝击画面震慑,本能似地张口想说些甚么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