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鹰一样俯冲,抓住他,贴住他的唇,将那一口新鲜冰冷的空气,渡进他的嘴里。 他的眼角恍惚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滑而过,化在水中,再也找不出痕迹。 “哼。” 上传来一声轻哼,经过层层水面传下来时,已经变得十分含混。 但里面的阴冷与讥诮却丝毫没有受损。 “永别了,我的怀儿。” 头顶传来划水声,羊皮筏子的影子在水面上向岸边漂去,渐行渐远。 这回是真的了吧? 元墨又等了等,估摸着他走得足够远了,才悄悄地借着小船的遮挡冒出头。 冷月无声,寂静高悬,江面无边无垠,空空荡荡。 除了这艘小船和他们两人,别无一物。 终于走了。 元墨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试图爬上翻倒的小船。 船底湿漉漉滑溜溜,没有借力之处,她手上又拉着不谙水性的姜九怀,单靠一只手,努力半天,好容易才够着一点船缝,正要往上一攀,小船轰然翻转,兜头向她罩下,正砸在之前被姜三爷的船桨击中的左肩胛。 “唔!” 剧痛传来,元墨直直地朝水里沉下去。 “阿墨!” 姜九怀声音被水面隔绝,含浑而模糊。 这是元墨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第九十一章 水冰冷。 又深又冷。 她拼命往上游,离水面却越来越远,好像永远都不可能浮到它的上面。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她无法控制地张开嘴呼吸,大量的水灌了进来—— “咳咳咳咳……” 元墨咳嗽着醒来,猛吸一口气,然后忍不住深深呼吸。 第一次知道吐出一口气之后还能吸入下一口气,原来这么幸福。 然后,昨晚的一切才闯进脑海。 姜三爷…… 那个在背后谋算这一切的人竟然是姜三爷姜长信! 十五年前,先家主和明璃公主举火自尽,是姜长信第一个赶到,是姜长信带走了姜九怀。 那日在临风轩,姜长信有意把这个人引向大长公主,但元墨一直认为此人不是嫡系,论嫡庶,家主之位永远轮不到这个人,所以他需要一个年幼的家主当傀儡,需要打着家主的名义,去对抗大长公主。 可先家主去世而姜九怀尚小的那些年里,真正掌管着的姜家的不就是姜长信吗?只是他隐藏得太深,声名太好,甚至舍得将已经到手的权利还给姜九怀,哪怕是疑心再重的人,也不会想到他身上。 他在等。 在姜九怀长大后的这些年,他一直在等。 等着姜九怀发疯。 只要姜九怀发疯,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接掌姜家——十五年前的姜长信可能不是大长公主的对手,但十五年后的姜长信早已经培植出自己的势力,足以与大长公主一争长短。 他甚至不用争,家主身患恶疾,需要静心调养,这位名满天下的江南玉翁会理当所然地临危受命,再度被推举出来执掌姜家。 可是因为元墨这个变数,他一次又一次失望了。 于是他动用了最后的杀招。 那让姜九怀念念不忘、心怀暖意的泛舟垂钓,只不过是一个精心布下的杀局,只等时机一到,便能让姜九怀沉尸水上。 而这一切和他完然无关。众所周知,他这几日刚好在故友墓前追悼,是最后才闻听噩耗,他说不定还会悲痛欲绝,然后打着家主报仇雪恨的旗帜,迅速在姜家清除异已,用不了多久,便能彻底掌控姜家。 这个算盘早在姜九怀上京时,他估计已经在打着了。 姜九怀死在京城,他悲愤交加,查出大长公主的船只刚好在那段时间进京,轻轻松松将谋杀家主的罪名往大长公主身上一扣,大长公主就算能为自己洗去罪名,也已经身处下风,再难与他争锋。 而没有大长公主,姜其昀又哪里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盘棋,他已经独自下了十几年,每一颗棋子,每一种变化,都已经了然无胸,算无遗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