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时间,等她放下卫峰,她却转头去和丁文海在一起。他不放过她了。 叶之南的呼吸缠绕在颈间,乐有薇的血全聚在脑子里,全力收敛心神。叶之南揽着她后腰,手臂拢紧,把她牢牢拘在怀里,脸轻贴着她的脸,鬓角至下巴很轻微地蹭着,粗粝,酥麻。 人都会贪恋柔情,但是两人之间势比人强。论天时,自己刚查出身患重疾;论人和,师兄是郑好的心上人;惟有这四百米的高空,不在尘世间,勉强能占个地利之便。 在这短暂的时刻,乐有薇让自己放下理性,左手环上叶之南的腰,娇声说:“师兄,想和你说说话。” 不想让方才那一幕再度发生,但是走不了,相安为好。 叶之南放松了些,不再钳制乐有薇的手腕,转而覆上手背。座下三千人,他都应对自如,但在一个女人面前,紧张得身体僵直,整晚都面孔端肃,当乐有薇左手贴在他的腰间,他整个人都柔化了,有了笑容。 一只手用来相依,一只手用来拥抱。两张脸,紧密无隙地厮磨。 乐有薇注视着叶之南身后的远方,璀璨都市华灯千盏,她淡声说:“每当我有很开心和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找个游乐场疯玩。” 第一次逛游乐场,是6岁生日,爸爸妈妈陪乐有薇庆祝,摩天轮升到最高处,全城灯火如同星河,壮丽辽阔,乐有薇喜欢得不想走。 游乐场营业到晚上10点,爸爸妈妈就一次次带女儿重新乘坐。到家了,乐有薇还在回味,爸爸就把所有的灯都拿出来,点亮了,陪着她,他说今天是薇薇的生日,寿星最大。 爸爸在灯具厂修理部工作过,家里有很多做测试用的灯。乐有薇说:“那天晚上在满屋子的灯里睡着,到现在也还是习惯开着灯睡觉,到现在也还会买摩天轮不限次数的票,坐在上面一圈一圈转,不到散场就不离场。” 乐有薇总以笑脸示人,很少提及私事,叶之南只知道她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刚认识的时候,乐有薇才19岁,就打扮得很成熟美艳,但她说起父母,仍像小女孩似的,喊着爸爸妈妈。 摩天轮回到了地面。周围的观景舱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两人保持着抱拥姿势,舱门开启,又关闭,慢悠悠转动,周而复始。 厂里效益不好,爸爸下了岗,他和几个同事凑了钱,开了电器修理行。在修理行,爸爸的维修业务逐渐扩展到日常用灯、影视剧组的道具灯和咖啡馆的装饰灯,无意发觉其中的商机后,他开始有针对性地收旧货。 几十年上百年的老物件,用不了,很便宜就能收到,修补妥当,能当个像点样子的摆设卖掉,既是爸爸的兴趣所在,还能补贴家用。 乐有薇看了片刻的夜景,复又开口:“我过完生日没几天,爸爸妈妈去青岛收货。他们有个朋友打算转行,在清理自家的旧货店。” 爸爸对店里的西洋台灯爱不释手,朋友说,殖民期间这种灯很常见,很多都流落到周边大小城市,爸爸妈妈就都去看看。 从烟台到大连,他们选择坐船。那个寒冷的冬夜,客轮翻沉在大海里。 叶之南的心绞痛起来,用力地抱紧他的小乐,没能忍住泪。他回想和乐有薇历次出差,若是夜晚航班,乐有薇总选舷窗边的座位,起飞降落,她总在凝望地面的灯光。若那时就知道她的童年情结,或许他能了解她多一些。 星光稀疏,灯火阑珊,叶之南张开手掌,一丝一丝地抚顺乐有薇蜷起的拳头,让它展开,再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她的指间,交叉,攥紧。 完完整整的十指相扣。 万籁俱寂,只剩彼此的心跳声。乐有薇掌心有汗意,这样好的人,何必难为他,对他说实话吧:“师兄,在男女感情上,我出乎意料胆怯,我只要我能要的。我要一生一世,你要一晌贪欢,我们现在的关系,是最好的关系,谁也不用拘着谁。” 叶之南更紧地抱着她,哑声说:“小乐,对你,我不是。我一直爱着你。” 乐有薇整个人整颗心都凝住了半晌,很疼,疼得几乎缩成一团。她死命忍着眼泪,死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稳:“有生之年,我有我的规划。我只想过得风平浪静,拥有的一切都舍不得放手,可你值得被人当成惟一。” 叶之南明白她在说什么:“小乐,不要因为顾及郑好就放弃我,给我时间,我会安排好。” 如果我没有时间…… 乐有薇的眼泪溢了出来,她想说,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但是,说了会怎样?叶之南会陪她去看病,陷入做手术或不做的痛苦里,变成一个焦虑的人。 我已经睡不着了,不想再让你睡不着,你明明还有很多想去做的事情。或许,我能被治好?医生说过,三个月再复查,现在只剩一个多月了,很快就能确定病情是否稳定,稳定就大概就能当个正常人了,不拖累别人……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