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闲来无事时听说,南方下了大雨,多地已闹起洪水。西边的若莫尔又再度惹起事来,这回甚至闹得更大,左右贤王竟越过若莫尔王直接纠集起兵力,欲直指大魏。 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息,直引得京中震荡。就连一贯无心政事的莹贵嫔也有些慌,来探望徐思婉时一进门就攥住她的手,眼巴巴地问她:“你是官家女儿,读的书多,快与我说说……不会真打起来吧?若打有能打多久?咱们能不能赢?会不会死很多人?” 可这种事哪里有数,若能如此简单地说明结果,那也用不上三省六部了。 徐思婉只得坦白告诉她:“我也不知。” “唉。”莹贵嫔重重叹息,直接坐到不远处书案前的椅子上。那椅子有很高的靠背,她靠着靠背歪在里头,衬得身形格外娇小。 徐思婉含着笑走到一旁,亲手帮她倒茶:“若硬要我说,我觉得打起来或许在所难免,可若论输赢……若莫尔兴许能得一时优势,却终究难入京城、更难占这天下。” “这样吗?”莹贵嫔又提起劲儿,打量着她说,“你是当真的,还是哄我呢?” “当真的。”徐思婉道,“改朝换代并不少见,但国与国间的吞并却非易事,古往今来也没有几回。况且大魏国力又远胜若莫尔,若真到了丧权辱国的那一步,便连民间有识之士也会揭竿而起,不容蛮夷践踏。” “这样啊……这样就好!”莹贵嫔脸上有了笑容,徐思婉看得愈发好笑:“姐姐愁什么呢?” “还能愁什么?”她嗤的一声,娇声道,“你看看我——我长得这么好看,若蛮夷闯入皇宫,我必是被掳走的命呀!那样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便是我不讲什么三从四德忠贞不二,必定也难逃折磨终是一死,想想都吓人呢。” 徐思婉讶然,心下不得不叹一声:莹贵嫔可真是个妙人儿。 她总说她书读得不多,想来也该是真的。一则教坊那样的地方不会容舞姬多读书,二则从莹贵嫔素日的谈吐来看,也的确不像个读过万卷书的人。 除此之外,徐思婉去她宫中那么多次,也从未见过她手捧书卷,一次都没有。宫中许多嫔妃就算无心史政也爱读些闲书,话本戏文总归能看看,唯她一概懒得碰。 可便是这样不读书,莹贵嫔却又能将许多事看得极为透彻。那日她赌着气与皇帝分辩的几番话都句句在理,如今这一番分析状似随意说笑,但也将自己的命数看得一清二楚。 自古红颜多薄命。若在盛世里或许还能博得一份平安与富贵,倘使生在乱世,这份美貌就是最大的劫数。 接着又听莹贵嫔道:“你可跟我一起祈求国泰民安吧!不然若出了事,我看你这张脸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咱们长得漂亮的都惨,男人现在再如何柔情蜜意,到时只怕也没心思护着咱们,个顶个是靠不住的!” “姐姐真是居安思危。”徐思婉噙着笑,拉住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往里走,“只是这事恐怕神佛也做不了主,咱还是及时行乐吧。莫要来日被蛮夷掳走欺辱,还要后悔昔日没能享福。” “你这话倒也有道理……”莹贵嫔扁一扁嘴,就笑起来,“行宫里有新的葡萄下来了,我让宫人去采些来,浸在井里冰着,你嫌热的时候吃着玩吧!” “好啊。”徐思婉含笑应允,摆了摆手,示意花晨与莹贵嫔身边的宫女同去。 待得花晨采完葡萄回来的时候,莹贵嫔已然走了,花晨将葡萄盛在竹篮里吊进后院的井中冰着,进屋就笑说:“贵嫔娘娘真有意思,怨不得陛下喜欢。驯兽司那蠢人也敢攀咬她,不瞧瞧她是什么样的脾性,惜不惜的做那样的恶事与人相争。” “是啊。一味地胡乱咬人,最后咬住了最不可能的一个,也真有他的。”徐思婉一哂,忽而心念一动,看向花晨。 花晨被她看得怔住,低头瞧了瞧自己,又茫然回看:“怎么了?” 徐思婉一字一顿:“那人被关在宫正司里,怎么就突然咬住莹贵嫔不放了呢?”她道。 花晨一时仍不明白,徐思婉深吸了口气:“你去宫正司再讨一本案卷来,就说我想看看。不要最后审问楚氏与方氏那本,只要最初审那宦官的,不必在意他说了多少废话,给我取来就是。” “诺。”花晨一应,虽不知她究竟想到了什么,却知事有古怪,福了一福就出了门,急急地往宫正司去了。 . 行宫最北侧的云水阁厢房里,楚舒月在圣旨降下当日就从贵人沦为了末等的少使,被宫正司遣来的宦官按在院子中,咬着牙捱完了二十板子,就被送到了这偏僻的云水阁。 然而便是这最偏僻的地方,正屋她也是不配住的,因为少使与良使都是半主半仆的身份。倘使不是因为受了重伤,她多半立时就要被指去侍奉某个宫嫔,就如寻常人家的妾侍通房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