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下官是进宫面圣。”奚桓垂垂眼,面上装出有两分难色。 潘凤瞧见,借故调侃,“怎么,是卢月不肯说出背后主使?我劝世侄一句,这没有事情,叫人怎么开口呢?世侄苦苦相逼,仔细被人参个屈打成招。在官场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浮浮沉沉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好比你父亲,在户部任着户部尚书,又任着内阁次辅,还不是说贬就贬了。有人起有人落,今日落明日起,给人留几分活路,就是给自己留几分退路,这个道理,世侄年轻不知事,我来告诉世侄。” “谨遵大人教诲。” 奚桓拱手送他前去,半晌直起腰来,唇角忽地噙着抹晦暗的笑意,像要由背后扑上去,将其文雅地撕碎。 午晌归家,奚桓往自己屋里换了件鹅黄圆领袍,急着要往莲花颠与花绸一道吃午饭。采薇刚叠好他的补服,回头嗔他,“索性将你的衣裳都装起来,放到莲花颠去算了,免得你日日还要往这里来换衣裳。你去了,大家轻松,岂不便宜?” 紧着往下,又是唠唠叨叨一堆抱怨,“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不小的人了,眼瞧着就要弱冠,日日赖在姑妈屋里,成什么样子?姑妈她老人家,虽说辈分大,到底也是年轻女人,她原是休退在家,你日日缠着她,传出什么话,往后她还怎么嫁人呢?你既敬她爱她,愈发该为她着想才是,怎的不懂事起来?” 奚桓不发一言,片刻踅出门去,渡晴光涉花圃,嗓子眼里哼着调子,好不自在。走到屋里来,见宝鸭熏香,罗帐四垂,墙下绣架上绷着做了一半的芍药,慵慵艳光,异常华美。 撩开帐,花绸睡得正好,宝靥偎霞,云鬟低垂,手腕上戴着银镯,愈显雪白的胳膊搁在枕上。奚桓无声地笑了下,也轻轻睡到枕上去。 不想花绸没睡沉,咯吱几声床架子响,便醒了,揉揉朦胧杏眼,一把推他,“人家刚要睡沉,你又来了。” 清明一过,暖日回天,蝉鸣稀疏,唱得人极易困倦,花绸翻个身,还欲再睡。奚桓却将她搂着翻过来,眉目含怨,“我还没吃饭呢,打发我吃饭吧,我饿了。” “回去叫采薇打发你吃吧,我已吃过了。” “那不成,我就是专门往你这里用饭的。” 须臾,花绸狠狠回眸,蹭地坐起来,往他肩上一捶,“真是我的冤家!起来,我叫椿娘到厨房里提饭!” 奚桓嘻嘻笑着爬起来,强行搂着她亲一口,咂摸有声,十分得意地把她兜着腿弯抱到榻上去。花绸直喊:“我的鞋!” 等他把鞋捡来,花绸盘着腿在榻上笑他,“怎的这样高兴?” “登封的案子了结了,自然高兴。” 花绸穿了鞋,廊下叫了椿娘,又踅进屋内,“潘家父子定的什么罪?” “还没定呢,我瞧皇上的意思,还是有些忌惮潘懋手底下那些人,怕他们求情,因此要等着福建和荆州的案子办上来,再向朝野公布,叫三法司汇同定罪。横竖我的事情是了结了,不过等父亲回来,通政司那里,好些地方上的参本也都送来了,兆庵暂且压着,就等到时候,数罪并论。” 提起这个,花绸往炕桌前搦一下腰,“嗳,我听见说兆庵在议亲,定的是哪家的小姐?” 奚桓凝眉想一想,倒了一盅茶衔在嘴边,笑了笑,“仿佛听见是吏部侍郎翟大人家的三小姐。如今这个情形,潘懋是死是活也罢,被罢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一走,少不得就是这位翟大人升任吏部尚书。施大人,还真是会选儿媳妇。” 闻言,花绸垂下眼皮,阳光漫射在她脸上,她索性推开了窗,撑在窗台,洋洋半阖上眼,“官场联姻,门当户对,稀松平常,可不知怎的,听见兆庵这门婚姻,我心里却有几分不好过。” “那你是多愁善感的缘故,”奚桓歪着脸,抓起她的手,“得此失彼,人间难得两全事,关咱们什么事呢?” 未几摆了饭,奚桓说起采薇唠叨他的事情,抬手往花绸鼻尖上点一点,“他们都当是我缠着你,殊不知你是何等的磨缠人。等婚书送回来,我索性就搬到你屋里住来,你看好不好?” 花绸暗暗攒眉,有些担忧,“就怕二嫂嫂又闹起来,还是等你父亲回来告诉了家里再搬。或是我住到你屋里,或是你住到这里,都不要紧。” 说着,她搁下箸儿,额心倏愁,“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我与我娘从扬州来,那赶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