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奚甯心里酸酸的,十分不是滋味,“都是怨我,劳累你跟着奔波,这些日你不要到风地里去吹风,也不要再烧饭我吃。我使人到外头打听个扬州厨子来,做两样你家乡的菜,兴许就有胃口了。” 见他英眉紧蹙,玉树摇叹,奚缎云噗嗤乐了,“哄你的,我没病。” 奚甯再窥她面色,容光潋滟,娇媚时生,心里放下大半,仍劝,“你女人家,不要掉以轻心,从前秋冬你就总病,一向叫我不放心。” “你还有脸说我呢,你也总叫我不放心,路上病了几遭,我总劝你不要急着赶路,你何时肯听的?” 奚甯生了愧色,连连告罪,奚缎云便笑,抓起他一只手搁在她腹上,“不骗你,我真没病,是有了身子,大夫开的安胎药我吃。” 仿佛敲了记金钟佛音在奚甯脑子里,他先是有些发蒙,旋即便有铺天盖地的喜悦朝他袭来,豁然开朗,“真的?” 奚缎云眉目歪着朝他眨一眨,“再真也没有了,大夫说一个来月,我算算,是在开封有的。” 窗外是大片的阳光,璀璨绚烂,繁花似锦,舜华乍开在奚甯心上,令他沉着的眉宇间,忽生了一种稚气的快乐。快乐后,与她一样,也是一阵后怕,“咱们从武昌过来,路上翻了两回车,有没有什么要紧?” “没什么要紧,大夫讲我虽外头看着弱些,里头却好,不妨事。这孩儿安安静静的,我除了有些没胃口,半点不适也没有,性情大约和顺。” 奚甯一霎笑起来,在屋里连踱了两圈,仿佛要把红罽踏碎,“好好好、柔顺也罢调皮也好,只要康健没妨碍,都好。” 难得见他大喜大悲的模样,奚缎云眼珠子跟着他转半晌,心里涓涓地淌着幸福,“你高兴?” “高兴、高兴!”他笑坐下来,婑媠的眼瞩目她一会儿,宝贝似的捧着她的脸亲一亲,端起那药吹一吹,递给她,“快趁热吃了,一会儿我出去吩咐管家,请个扬州的厨子来,叫你往后吃得顺口些才好。” 奚缎云将下巴朝另一碗药抬一抬,“你也吃。” 两个人端着药,碰了一碰,“干杯。” 彼此笑目多情,莹彩袭人,春风起,花梢摇着阳光,春风细细且绵长。 吹入京师,北方的春也到,锦绣人间,蜂蝶缠绵,彩燕争窠,喜鹊围巢,雾回了杨柳,风拂了海棠。 自得了休书,花绸很是过了几日快活日子,趁春邀着韫倩、连翘、松琴等人往观里打醮,却不见韫倩前来。花绸心内检算,自她与施兆庵那遭事过后,便不见她往家中来,少不得担心她是在家受了卢正元的打,便连番使椿娘去打听。 谁知这日椿娘打听回来,面色大惨,阖上门拽着花绸榻上坐,“我走到卢家就听见说韫倩姑娘的孩子没了……” “什么?!”花绸大吓,还不待她说完,已是脸色大变,额心蹙破,“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的一点风声都不晓得?” “都不晓得,连范家也不晓得。我问了莲心,她正伺候姑娘小产,忙得脚不沾地,她只说,是前日卢正元歇在韫倩姑娘屋里,睡时还好好的,谁知半夜姑娘喊肚子痛,不出半个时辰,就小产下来,是个成型的男胎。姑娘当时留了好多血,连夜请了两三个大夫来瞧,好容易才把命保住,今番还躺在床上,直喊肚子痛。” 二人都是心惊不迭,花绸怔了一会儿,忙使唤椿娘往总管府里拿些阿胶人参,套了马车往卢家赶去。 这厢走到韫倩屋里,还没进卧房,先听见泣声喧墙,哭得她腿一软,险些跌倒。幸而惴惴地撩了帘子进去,见韫倩欹在床头,还在动弹。她这才搁下一半心,打眼一瞧,原来是卢正元的三房小妾围坐着哭。 那翠烟抬头见她来,忙拉她坐在床前的杌凳上,“好在姑妈来,原是今日要使人去告诉您老一声的,谁知您老赶着就来了。” “我也是才听见说,心里急得要不得,忙套车来瞧瞧。” 花绸与三人寒暄了几句,三人便辞出去留她们说话。屋里一空,花绸的笑脸便敛尽,泪珠顷刻滚落,去抓韫倩的手,好在还是热的,“你怎么样呢?哪里不好?” 卧房里熏了极重的香,仍盖不住一股血腥味儿。韫倩鬔发凌乱,乌髻不整,脸上白得全无血光,好似身上所有的血都在这两日流尽了。 很奇怪,自那日施兆庵被抬出这里,她就再没哭过,就连这两日小产,痛得在床上打滚,也没掉过泪。可面前一见花绸,睫毛一扇,像开了闸,源源的眼泪从她眼泪泄了洪,哭得不成音调,“我痛。” “哪里痛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