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能走,只好成全韫倩,“好孩子,半夜三更你就跟着起来操劳,吃饱了就到绸袄屋里去睡会儿,晚些再归家去。院儿里有丫头看着,你要什么就使她们拿去。” 韫倩在她身后福身,“嗳,姑奶奶少吃酒,我回去叫丫头煮着醒酒汤。” 在这水晶玛瑙堆起的冷粼粼的名利场,冰的金钗,寒的翠钿,锦色溢彩滑过韫倩的眼,像点了火光,有些莫名的暖, 园中亦是天色上好,雪化尽,好像许久都没这样晴朗,韫倩贪婪地吸着阳光,嗅得满鼻子兰麝馨香。莲心半步后头跟着,抬眼往另条曲径上瞧,“姑娘,莲花颠往那里去。” 远处丝竹清歌,金杯交错,韫倩的嗓音难得自在,“我不困,咱们园子里逛逛吧。” 天宇澄清,前面腊梅成群,轻浮金黄,韫倩记起来,那时候花绸身上来红,也是在这里,叫一班人围着戏弄,花绸只顾臊,她却娇眉横敛,水眼斜怒,更气人的,还有一帮公子相公在假山上头议论嗤笑。 此刻再望,假山上却只有一个单影,是修竹青衫,人如翠玉的施兆庵。他老远地冲她笑,“今日总算见着了你的全貌,可惜隔得有些远,我眼神儿又不大好,有些瞧不清。” 奇妙的是,韫倩只觉与他认识了像有几千年,只是在命运中走散,辗转今生,灵魂才得以相认。她半点也不陌生拘谨,仅仅有些羞涩,垂一眼,又抬起眼,朝他脚下指一指,“假山下面有个洞,只是晒不着太阳,有些冷,你敢不敢进去?” 施兆庵惊骇地睁大眼,朝四下里顾盼一圈,见各路有下人忙碌走动,不曾留意他们。他便挑着下巴笑了,“我大丈夫身强骨健,倒不怕冻,只是你女人家,恐怕受不得冷。” “你小瞧我了。”韫倩飞眼嗔他,捉裙过去,往雪洞里钻,自然而然的,把礼仪教条都抛在脑后,好像本就该这样做,好像,她原本就是一身反骨。 莲心一头急急赶上,一头在她身后跺脚,“姑娘、你不要命啦?!叫人发现,你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所以千万别叫人发现啊,”韫倩回头挤挤眼,忽然从死气沉沉的皮肤地下迸出一股生机,“你把着洞口,瞧见人来喊一声,回去开了库房随你拣料子。” 莲心倒不是为着料子,只为了她这一抹春意盎然。仰头一瞧,那施兆庵也提着衣摆蜿蜒下来,临到跟前拽了腰带上一枚玉玦与她,“好丫头,请费心守着,回头我还有大礼谢你。” 洞里头正靠壁搭着一块石板,施兆庵躬腰甫入,就见韫倩撑着腕子坐在上头,脚尖一前一后地晃荡着,晃得额顶凤口里吐下的绿宝石在眉间摇曳,像一片碧青的湖,泛起了涟漪。他一霎有些脸皮薄,踞蹐立在原地,不进不退。 还是韫倩歪着笑脸睇他,“过来坐啊,你木呆呆站在那里做什么?” 施兆庵刹那松缓下来,迈着些微轻浮的步子,挨着她坐下,“你冷不冷?” “席上吃了几盅酒,没觉着冷。”韫倩摇摇头。 片刻无话,惴惴的心跳里有丝尴尬,静一阵,“噗嗤”一声,两个都笑了,一个高仰着头,一个低着下巴。洞里风迴香转,仿佛有什么在咫尺间迂绕打转,带着晴光里独特的草木腥甜。 “你瘦了些,”俄延半日,施兆庵扭过脸来,笑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叹息与怅然,“脸色也不大好,是昨夜操劳的,”他顿一顿,轻轻地戳破了横在中间的难题,“还是卢正元对你不好?” 崎岖的洞顶跳跃着几点光斑,不知是哪里投映的水光,还是韫倩身上璀璨的珠光。她的笑脸,被这些光点衬得华美苍凉,“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好不好,没人对我好过,怎样才算好呢?” 几个简单的音节像刺扎了施兆庵一下,他盯着她,连她的手都未曾碰一下,一开口,却说出些没头脑的话,“倘或是我娶了你,一定将你捧在手心,半点儿也不叫你发愁犯忧,养得你白白胖胖的。” 闻言,韫倩嗤嗤笑了,笑声汩汩泉涌,琤琮动听,“你拿我比猪啊?” “岂敢?”施兆庵架高眉,逗着她,“若说钱,你嫁了卢正元,自然也不缺,我能有什么可讨你高兴的呢,只好这样说罢了。” 又一阵沉默,韫倩低着脖子,侧颜的弧线似一只蜷缩起来的雪白幼狐,带着某种脆弱的诱惑。她暗里瞥他一眼,再一眼,直接得不像个受教养的小姐,“见你一面就让我挺高兴的。” 他紧跟着便道:“那我必定想法子叫你多见我几面。” 像个小小的承诺,韫倩歪着脸窥他,心照不宣地把眼挪向小小的洞口,黄澄澄的阳光落满在崎岖的山石上,璀璨中,似有燕渡柳花,鸟啼芳树。 却是幻觉,眼前不过是日薄崦嵫,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