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纪那么小,抖着心跳犹犹豫豫许久,却终究耐不住那点不安和猜想。凭着小小的个儿,踩着三个木墩、死死抓牢了窗沿才好不容易从那条小缝看去—— 然后,她就瞧见自己一直以来最好的小姑娘,那样奄奄一息地倒在桌边,身下的木头地板是一大圈刺眼的深红。 「滴答、滴答」 雨点落在孤儿院的铁皮屋顶,水滴自屋簷落地的淙淙细响,犹如血液流淌四周的衬音。 眼瞳一缩,呼吸在瞬间似乎停了。 脑中后知后觉奏起了阵阵轰鸣,那双视线颤抖地挪移着,入眼的便是女人抬脚踢着那瘦小身躯的景况。 心里疙瘩一声,她傻愣着杵在原地,张口方吐出一丝颤慄的气息,头发却骤然被人狠狠一拽! 「啊!」 吃痛地皱紧了小脸,身躯一时之间,像牵着细线摇摇欲坠 可自上头跌落的前一刻,又被猛地一提,朝屋内狠狠扔了进去—— 「咚!」 一道猛烈的撞击声落下,胳膊处便袭上撕裂般的疼痛,可她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扭头就往那满身是血的女孩扑了去。 双瞳惊惧地震盪着,嗓音颤得不成样子。 「亭亭羽、亭羽!」 语落,见她毫无动静,双唇翕动片刻,指尖颤抖伸去她的鼻息之间 直到一抹微弱的热气忽悠绕指,她愣了愣,才万般侥倖地呼了一口气。 「你把她打成这样,之后的检查怎么办!?」 「没办法!」 后头两道骂声袭耳,她伸手而去紧了紧女孩的胳膊。 而听女人朝自己骂道,留着长鬚的男子咬牙出声,空间中是骤然的酒气氤氳蔓延,「实在是太不听话了,气死我了!」 「你真是」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女人烦躁地嘖了几声,叉腰瞥了眼地上的女孩,不耐开口:「我回头再给她上点药吧,反正还有时间,到时候人来了也结疤了,就说是小孩子闹腾磕出来的就行。」 「呵说得简单,那你还给她发现了!」 心里一惊,女孩缓慢地移动脖颈 男人扭曲的怒容一入眼,又颤着双瞳迟迟看向身前女子,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瞬间而起。 而恰时,那弯细长的双眼瞇了瞇又睨了过来,染血的月光隔着木屋缝隙洒在那张灰冷的面皮,定睛一瞧犹如恶鬼。 那女人直直盯着她,片晌的沉寂后,唇边勾起一抹慑人的邪笑。 「教训一下,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那段记忆,与她浑身的血肉一样,破碎破碎,再破碎。 时隔多年,她也不知是自己不愿想起,还是在生理上根本无法想起。 那混沌的脑海中反覆出现、无法挥别的只有疼痛。 就像冰渣成了道道尖利锥刺,狠戾重挫浑身上下,一下下都疼到骨子里,没有一处安然无恙。 她像置身闐黑深海,又如窒息于无境太空,或溺毙或真空的恐惧,在胸腔猛烈地撕扯开来,形成无数道鲜红裂痕,然后碎在满是尘灰的空气里,像是蒸发掉的垃圾一般。 没有人喜欢垃圾,她也是。 那些零碎的肉身,从来都得不到降解,在未来的每分每秒一遍一遍地,所有的痛苦堆积又崩坏,一而再再而三地无限循环,昭然若揭。 她碎裂至此,无力抽离不断下沉。如何呼救祈祷,从来无人理会、没有救援。 然而,她怎么也找不着她的少年。 而几週过去后,她看着身子本就差人一等,最后因伤口感染骤然离去的小姑娘,被孤儿院的叔叔带到后山随便埋了后,那个十一岁的孩子似乎疯了。 她日日愣盯着那匆促填平的土坟,看着劣草隔绝一圈泥壤仍旧欣欣向荣的神态,心中的恨意似乎渐次漫过记忆里的猩红,如无法压抑的烈焰喷薄而出,直至燎原。 一把把红火烧得自己,也终成了杀人犯。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