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的神色非常自然,仿佛一切顺理成章。 “边吃边说。”李妄执筷,先开动了。 天子赐宴,本就极为荣宠,况且以李妄脾性,除却宫宴外,私下大抵只有王道济杨万顷这等重臣之流方能偶尔得此待遇,以小九品之阶获此殊荣者,种苏算头一个。 种苏顾不及受宠若惊,这事态的走向着实有点意外,令人心中难免有些茫然与忐忑。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既然李妄说了边吃边说,便也不必拘礼。 然则说什么呢? 种苏虽已以如今的身份跟面目与李妄相见过,但此际这般面对面,却仍有点奇怪的感觉,仿佛熟悉又陌生。 “吃不惯?”李妄的声音再度响起。 “……没有。”种苏答道。 不知何时宫人们都已退的一干二净,偌大宫殿唯有谭德德与谭笑笑守在门口附近听候吩咐。种苏发现李妄似乎很喜静,但凡在长鸾殿,没有其他大臣时,李妄基本都摒退宫人,独自待着。 从前这种寂静总叫种苏感到不适,充满压迫,如今大抵知道性命无虞,无旁人在,反倒自在。 她一时没有说话,李妄却也没有开口催促,甚至没有多看她,只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 他的表情算不上温和,但跟之前几次在宫中面对种苏时的冷漠模样却相去甚远,至少是平静无波的。 这样的神情与情景似曾相识,令种苏蓦然依稀找到了一些熟悉感。 “前几日我去了趟西市……” 种苏镇定下来,开了口。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后面则渐渐顺利起来。种苏挑了几件事,边吃边朝李妄述说。 面对面交谈还是不一样的,书写可能寥寥几笔的内容,口述却能说上许多。种苏不怯场,一旦镇定下来,虽不至于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却也是娓娓道来,张弛有度,不见半分冷场。 李妄听的说不上认真不认真,偶尔点点头,插言两句,一如最开始的燕回。 就这样用完了午膳。 李妄吃的不多,但这顿午膳明显比平时耗时久一些。外头伺膳的宫人按规律到点来收拾,却被谭德德拦在门外。 种苏也吃好了,知道该自行离开,于是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正要说话,却听李妄说道:“近日忙,朕无时间出宫。” 种苏抬头,看向李妄,感觉这话似意有所指。 略一沉吟,种苏斟酌道:“那,日后还是写信?” 李妄喝了口水,朝种苏投来一瞥,眼神轻淡:“随你。” 种苏回到端文院,她被赐膳之事根本瞒不住,不用她自己说,便很快传遍上下,不出意外地引起了震动。 然而更震动的事还在后头。 翌日,一纸升任令从天而降。 “……端文院笔匠种瑞,因护驾有功,特升校书郎……另赐飞鹤宫牌一枚……” 种苏有点懵了。 “不接令吗?”谭德德笑眯眯说,手中托着枚飞鹤宫牌,“恭贺种大人。这东西可收好了。” 种苏忙双手接过,谢过恩典,目送谭德德离开。 再转身,面对的便是数双探测的目光,就连一贯镇静肃正的掌院也掩不住好奇惊诧之色。 “恭喜恭喜,贺喜贺喜。” “种大人,可以啊。” 众人纷纷道喜,那目光却变幻莫测,止不住的满怀探究。 也难怪他们这般,种苏上任堪堪不过几月,却倏然升迁。校书郎,从八品,一下连跃两级,虽品级仍不高,然一同上任的同僚中,却是第一个短期内升任的。 更重要的还是那飞鹤宫牌。 设立于宫中的官署不少,例如中书省尚书省等都在宣政殿内,秘书省藏文阁翰林院则位于紫宸殿附近。紫宸殿不仅为朝臣朝会之所,也包含皇帝日常起居的长鸾殿等,可谓之内廷。 在宫中办差是件美事,毕竟与天子同在皇宫,有诸多便利,不说其他,各官署环境自不必说,署内房舍敞亮广阔,每日提供免费膳食,更有庭院花园可供休憩与散步。 但毕竟宫廷重地,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四品以上官员方有权能一定程度上行走周旋于各官署内,要进内廷,却也需要持牌而行。寻常人等,若无牌,无特许,便不可随意行走,有事须申报,批准后方可入内。 秘书省等虽本身就在紫宸殿内,却也非人人都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同样也需要四品以上,或持有宫牌。 这宫牌,便是飞鹤宫牌。 种苏有了这宫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别说他们,就连种苏自己,也相当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竟这么升了官,还意外收获了这么大块宫牌? 种苏真的有点晕眩。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