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为惧。 至少,这样一个身份卑贱的平民女子,绝无能力左右他的想法,更无可能左右朝局。 所谓礼教,这一套不过是用来装裱的东西,也似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压住他的东西。虽然只有这么一样,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没有兴致去仔细瞧她的脸,只要看看她的发饰、衣服,他能分辨这是谁家的娘娘,如此便尽够了。 “孤知道了,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夜里风凉,早些回宫罢。” 他控制不住地迈向官白纻小院的方向,纵然知道陆蓁蓁的两眼就在后面偷偷瞧着,纵然知道,此举少了制衡之智。他还是想见她。 或许也是此时,他隐隐发觉,这个素来站在他脚下的人,从崖底爬了上来,拽住了他的脚腕。 她随时能叫他掉下去,可他却不舍得斩断她的双臂。 她,许是不能再留。 * “殿下,官夫人仍旧昏着。昨儿清醒了几个时辰,今儿又晕了过去。” “差人置于软轿内,连夜抬去高府。” 一顶小轿,抬着昏迷的女人,从宫里慢悠悠地离开。 他站在高墙之上,就这么看着。他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将她剥离,或许这样,他们还能得个善终的结局。 睿宗驾崩,登基大典上,他独自走在长又长的阶梯上,眼睛下意识地扫向后宫内眷站立的位置。打头的是端庄典雅的陆蓁蓁。 她装扮的极为妥帖,又因坎坷的经历,更多了几分难得的风韵。就像那经了风霜后开得更艳的牡丹花,盈盈一枝、国色天香。在她身后,是许多他甚至有些面生的女人们。 她们姹紫嫣红地站在那儿,在他眼中,却荒谬的可笑。 再往前一步,二品大员一列,高年赫然在列。 他忽而很想上去交谈几句,开头必是寻常的寒暄。然后不着痕迹地打听几句她的境况:有没有醒?现下将她安排在了哪里?今儿有没有用早膳……,这些细碎到荒唐的问题,然确确实实,是他在这登基大典上,最想知道的事。 第80章 前尘怨(三) ——“官姑娘今日与高大人口角两句, 二人不欢而散。高大人又去了京都新起的一家花楼,却并不是为了鱼水之乐。只是盘坐榻上,讲了一夜的志怪杂谈。” ——“今儿花楼里来了个怀孕的姑娘, 躺在高府门前,哭诉着要入高府。后被官姑娘觉出端倪, 当场拆穿。原来这姑娘原本有个相好,男子答应会为姑娘赎身,后不知所踪, 这姑娘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不愿意落胎,加之知道高大人与家中妻子不睦、且生性温和,这才动了歪念。高大人似乎颇受触动, 夜半在官姑娘院门外伫立半炷香之久。” ——“官姑娘今儿同侍女出府去放纸鸢,拴纸鸢的丝线断裂, 官姑娘败兴而归。高大人知晓后,连夜糊了个新的, 赠予官姑娘。官姑娘没有收下, 只是丢出门外。高大人神情沮丧,却并不着恼。” …… 他点燃一室烛光, 赤脚站在石板上, 抽出长剑,欣赏着那烛光中愈发冷冽慑人的剑光。刀剑起落间, 一根蜡烛应声而断,飞溅的蜡油落在地上,凝成一个又一个霜白的小点。 “讲。” ——“西南剿匪归突途遇山洪, 高大人舍身救下官姑娘, 官姑娘感念不已, 贴身照料两月有余,从不假人手。” …… ——“陛下,官……官姑娘今日……与高大人同房……实在是瞧不见房里的动静。” 那里是瞧不见,分明是不敢再说。 殷俶收回剑,拄着它孤坐于殿中。他背对着夜夜汇报的暗卫,脊背陡然拱下去,似是被抽干所有力气。他摆摆手,示意对方下去。 夜凉如水,寒凉的风吹拂着两侧悬挂的水晶帘栊,他赤脚贴在冰凉的石板上,寒气自脚底入骨,双膝便针刺般疼起来。 他思量着,自己这番作态,在旁人面前,该是如何可笑。 他又想着,这一年两年避过去,同她再见上一面,怕也无妨。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