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少女的娇怯:“我虽与嫂子只见了两面,但是却生出十分倾佩。我前些时日与人订了亲,可是家中双亲早亡,自幼在伯父身边儿长大,伯娘又对我冷淡,所以不曾指教过……这女子该如何侍奉夫君。” 温氏又是一惊,听她说自己双亲早亡,眼中滑过些许怜惜,又见她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更是多了几分恍然,心里的戒备不知不觉中,卸下大半。 “贵人身世竟这般坎坷……” “嫂子便不要一口一个贵人,只叫妹子便是。我见姐姐是个爱洁的,这脏污的锅碗瓢盆一直堆在灶台上也不是个道理,嫂子只管去洗,顺带教教妹子便是。” 她这话虽然说得不经意,却恰好戳中温氏软肋。她生性喜洁,锅碗瓢盆都要立时洗干净,她神情里仍旧挣扎着,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挪向锅灶,“只是灶台脏污,怕是……” 官白纻亲昵地将她推到灶台旁:“请嫂子不要见外。” 见温氏弯下身子开始洗碗,官白纻两眼骤然发亮,话里却带上几分不忿:“嫂子,你别觉得妹子交浅言深。我这几日随殿下来,不管什么时候,这薛大人不是在宴饮就是去游玩,又或者干脆不知所踪。家中一切俱都抛给你操持。” “那日初见,你便认出了殿下,想必原本该是那位大员养在深闺里的金贵人,怎么却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你这话倒是新鲜”,温氏不恼反笑,“家中事本该是女子操持,他是男子,我如何能管得了他?” “至于当初为何嫁他,你别瞧着他现在是这西南边陲之城的小小县令,想当年,他可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春风得意马蹄疾,被家父一眼看中,给我二人订下亲事。” “他本是京中的翰林学士,当值不满一年,就触怒了京中权贵,被贬到西南来。我便跟着他来到此处。” “我听闻薛县令是远近闻名的圆滑之人,却不想他年轻时竟也如此不羁。” 温氏闻言,手上的动作倒是顿了顿:“总该是要圆滑些,才好在官场上做事。” “可设若每个原本该是循吏的人都圆滑下来,谁来为民请命、匡扶社稷?若真是如此,我反倒要唏嘘了。之前见了那李总督,他告诉我们,薛县令是想将这批准开矿的事情做成生意,一直不肯批准,不过是待价而沽。若是我家殿下肯出钱,薛大人自然会答应。” 温氏洗碗的动作快了几分,“妹子,你若是来问夫妻如何相处的,我却没有什么好说的。若无事,还是请回吧。” “嫂子”,官白纻已然抓住破绽,笑道:“你是大家闺秀,也是个读书有见识的。你若是嫁人,不挑这人出身,单论他的学识人品,也该是样样出挑。薛大人百般推诿,不肯见殿下,是不愿意批准临阳开矿。” “只是这薛大人不肯开矿,却不是为了金银,而是了百姓,不知妹子说得准不准。” 温氏手腕一抖,“还请慎言,朝廷的旨意,老爷是绝对没有这个胆子不从的。” 官白纻眯起眼:“天底下有多少个县令,又胡乱开采多少座山头。那些税监开不出矿产,就只能抢掠矿山周边的百姓,言称他们的田亩屋舍下藏着宝矿,如果不交够同等价格的银子,这些税监就要强制开采。” “薛县令虽然人不是时时刻刻坐在这公堂里,但是一颗心却牢牢扎在那公堂上,守住了公理人心,妹子虽然是个妇人,但也是真的佩服。嫂子你嫁了个英雄,为何偏要这般遮掩。” 温氏忽而撒手,转过身,两只眼却发着红:“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为何不能劝住贵人,仍要日日登门拜访?老爷是不会见你们的,就算你们抓了他的把柄将他治死,他也绝不会同意开采矿山。” “西南的百姓太苦了,那些田亩就是百姓的命根子。马上就是春种。这个时候让你们去胡乱开采,若是耽误了百姓播种,又或者你们踩踏了他们的秧苗。到了秋天,不仅交不上税赋税,百姓们连口粮都没有,只能活活饿死在冬天。” “况且此地本就多洪灾旱灾,就算让他们好好种田,若是遇上这些灾乱,仍旧只能等着饿死。这才是西南此处多匪乱的缘由,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不得已,就只能落草为寇。” 官白纻见她情绪激动,说得极为真切,心下亦是触动,挑眉反问:“嫂子和薛大人都是真英雄,妹子佩服。只是,你们怎么就认定天下只有你们这些人守着公理良心。” 想起殷俶的做派,她顿了顿,不见分毫心虚地继续说道:“我家殿下亦是个体谅民情,有大仁大义的。他这次见薛大人,面上是为了开矿,实则是有更大的筹谋。” “薛大人既然肯做孤胆英雄,必然也有胆量,会会其他英豪。” 不管殷俶想干什么,他就是想一见面便直接砍了薛七声,官白纻也管不着。她现在就是要抓着机会,诱哄温氏将薛七声骗来与殷俶见面。 她这话一出,温氏神情怔愣。不知过了多久,她两眼忽而落下泪来:“妹子说的是,是我二人一叶障目、自以为是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