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住视线,看不清她的脸色,但能看见她扶着桌子的手,那么用力。她在怕。 怕什么?计延宗放慢步子,隔着帘子说道:“我有公事要出去一趟。” “好。”她很快说道。 不对。计延宗忽一下打起帘子。 光影变换中,看见她煞白的脸,和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慌。她盼着他走。以往他说要出门,她总会问他去哪里,去多久,恋恋不舍,如今,她连问都不问,只是迫不及待赶他走。 她一定有问题。 门外,周慕深半真半假催促着,计延宗看着明雪霁,半晌,转身离开。 等回来吧,好好审一审,以他对她的了解,一定能挖出她心里藏的东西。 竹帘子落下来,明雪霁紧走几步到窗前,目送淡绿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软软滑下。 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后,满心里都是懊悔自责。 她怎么这么笨,早该想到他会疑心的,早该跟张氏和明孟元都对好说辞,结果毫无准备拖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破绽落在了他眼里。 “雪娘啊,”张氏很快找过来,“延宗走了吧?他是不是也盘问你了?你怎么说?我怎么瞅着延宗好像有点疑心?” “我说我只顾着哭,没听见阿元说什么。”明雪霁定定神,“娘快让人找阿元过来,咱们得好好对对词。” 张氏走了,明雪霁扶着墙慢慢走到桌子跟前,首饰盒敞着,空荡荡的。 簪子呢?在元贞手里。拿回簪子,才能瞒过计延宗。 明雪霁紧紧咬着嘴唇。要去找他吗? 第20章 夜色沉沉,马匹跑得累了,鼻子里咻咻地呼着热气,元贞猛地勒住了缰绳。 空寂的大道上响起另一道马蹄声,瞬间来到近前,骑士滚鞍下马:“王爷,陛下的密使与狼王议定,送戎狄六公主入宫和亲。” 半晌,元贞冷笑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他倒真是不挑。” 和亲只怕是个幌子,皇帝眼睛盯着的,应该还是,兵权。“再去探听,我要知道他们私下说的每一个字。” 骑士应声而去,元贞回头,望着黑沉沉的来路,拨转马头。 既然已经知道皇帝要做什么,燕北,倒也不必再去。选秀在即,各家明里暗里正抢得头破血流,如今又添了一个戎狄六公主…… 眼前闪过那张熟悉的面容,元贞刀锋似的唇压下来。她一心想做贤德皇后,如果她知道皇帝要娶她杀父仇人的女儿,不知她这个贤德皇后,还做不做得下去? 抖开丝缰:“回京。” 夜风烈烈吹在脸上,从前的情形不断头的从脑海中划过,高耸的宫殿,连绵望不到头的屋脊飞檐,三个小小的身影,他骑在墙头,有点不耐烦地等着,她在往上爬,那人在底下虚虚托住,低着声音:“小心点,我扶着你吧。” 啪,元贞重重一鞭落下,马匹飞奔而出,踩倒路边一丛杜若的柔枝,许是错觉,觉得嗅到了极淡的花香,指尖莫名有些湿意,像白天里在墙角揉碎的那朵花。 一霎时想到了明雪霁。那个女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胆小得像兔子一样,满脑子三贞九烈,但敢提和离,至少,还不是无药可医。 如今他不在,没人提点着她,也不知她对不对付得了计延宗。 也许是奔波了一天有些疲惫,他现在,竟有点想见她。 啪!元贞又重重加上一鞭,催着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 明雪霁醒来时,眼底下带着淡淡的淤青。 明孟元昨天并没有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还是明家压根就没同意她的计划。 翻来覆去一整夜不曾合眼,反反复复想着这事,又想着那支簪子。 她说丢了,计延宗分明是不信,可她也不敢去找元贞。他几次让她找他,可他从没告诉她向他求助的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从前赶集时,那些不说价钱的东西通常才是最贵的,这个道理,她懂。 在桌前坐下,拿起梳子,又看见空荡荡的首饰盒。说谎这事,一旦开头,便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她直觉付不起元贞要的代价,那么,就只能一口咬定这个谎言,继续瞒着计延宗。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