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林希的报告起了作用,他之后再也没有被父亲要求进入实验室。 离开了编号01室,他被安排进入军部军校,复读人类的课程。 此后半年,他没有再见到林希。 又过了半年,他即将在军校毕业分配职务。临成年前,他和其他学生被派遣到各地参军实习,参与与异种的真正战斗。 这是人类的兵役,家中有行政官和军部势力的学生可以依靠背景在中部谋取安稳的军职,摆脱可怕的战争,但慕夜辰的父亲大概又想让他磨练,并没有为他做过任何安排。 他开始像其他学生一样背着枪械,奔赴在战场前线。那里目之所及是绿色的古菌,耳之所闻是异种的嚎叫,身之所傍的是如影随形的死亡。 他们在西伯迩江遭到了野牛迁徙,为了避免河流遭到古菌污染,彼方派出先遣部队前往驱逐,学生军亦参与其中。 被野牛一波冲击之后,原本实习班的四十名学员迅速锐减到只剩下八个人。 慕夜辰早能轻而易举地击杀这些怪物,但战斗结束,眼中血色长河人间炼狱,竟让他提早听到了人类灭亡的哀歌。 废土苍茫,西伯迩的江也在天地间变成了蜿蜒的小蛇,人之力量在这自然面前,竟比尘埃显得更加尘埃。 存活的学生神情委顿,他们知道人的一生要在这场战斗中至死不休,一个接一个泣声痛哭。 唯独一个叫做顾澄的学生重新振作,看着人类的尸体,忽然用手轻轻抓住心脏的位置。 我弟弟还在东城生活,今天我杀死一个异种,他便多一份安全;我杀死一群异种,他便多十分的安全。 他慢慢地在西伯迩江的大坝上站起来,迎接这个世界动荡的风。 我要做指挥官,我要守护我心中的人。 顾澄目光坚定。 慕夜辰心中大动,他也跟着慢慢抬手,摸向自己的心口。 他母亲早已经去世,父亲强大到执掌实验室,凡可利用之人皆可利用,更不需要自己去守护,唯独除了那个人 那个站着监控室外的角落,明明身体被血濡湿,却一直在看着他的人。 那个抓了异种吓唬他,却又一个人悄悄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的人。 那个明明可以稳胜于他,却又害怕伤到他宁愿自己跌倒的人。 林希。 慕夜辰这段时间常在想,倘若自己没有失去记忆,那刽子手少年在自己心中是否也像现在这样占据他的心灵? 然而,他再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他捧着心,感觉无形之中有东西在不断分裂。 他觉得自己对不住那个人。 他看着山河,分裂的痛感漫上脑髓。 他从未发现自己第一次这么想一个人。 此后两个月,他们又经历了两场实战演练,身边的同伴再度减少,等到实习结束,同期的学生里还剩下的也就只有他和顾澄。 慕夜辰,毕业后你打算去哪里? 有过生死之交,顾澄和他竟成为最好的朋友,闲聊时,他突然提问道。 我还没想好。慕夜辰一愣,低低地回答。 他的路不是他自己的,就算是去军区历练,那也可能是父亲的规划。 两人缓缓地跟随部队走过中区的街区,看到提前得到家族庇护的少年们欢笑着徘徊在中部的歌舞喧嚣,用不屑的、怜悯的目光看着归来的他们。 顾澄瞥了一眼,淡淡笑着骑马走开,但慕夜辰却停留了下来。 灯红酒绿中,占据他眼帘的是一道更熟悉的身影。 他发现自己看到了林希。 但这次林希并不是一个人。 街区的角落里闪着红色的灯,是人类纨绔们最爱去的地方,此时的林希也在。 他身上带着项圈,项圈前方不知何时多了条细链,正被一个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牵着。 慕夜辰心中模拟过千百回和林希重逢的样子,没有想到再见到林希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 林希没有发现他,他走得很慢,那中年男子便将细链拉了拉,他便伸出细颈,跟着踉跄地往前摔。 男子开怀地笑,他一把接过尤物般的少年,横抱着往巷子更深的地方走去。 慕夜辰大脑嗡嗡作响。 他本应该回到军部整编,可如今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他一个人悄悄地脱离了队伍,往林希的方向追去,挨家挨户地费了很大的功夫,方才在一家酒栈里探寻到林希和男子的踪迹。 他站在酒栈的房间外,还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 小崽子,现在没人了,我们可以开始玩啦。 呜大人,你还没和我说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