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在紫荆关受阻,已远远超出了他们计划直取中原的时日,粮草自然也告罄。 不过他们补给粮草的方式,更加成了无数楚军将士的噩梦。 北戎人直接在战场上架起锅,把积雪煮化了,从死人堆里拖出穿楚军军服的将士,如同烹饪猪狗一般扔进锅里洗刷宰割。 守紫荆关的第五天,秦筝又一次在城楼上吐得胆汁都不剩,随行的文官吐得昏厥的都有,城楼上的将士们个个亦是面如土色。 秦筝知道这是北戎人击垮她们军心的方式,自那以后,关内逃兵日益增多,安元青以铁血手段斩杀了数十名逃兵,都没能刹住这股逃兵之风,底下的没逃的将士们也是面如菜色。 北戎人吃人肉,就地架锅烹煮同袍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了,北戎人在小卒们眼中,已然成了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怪物。 秦筝自己回去都梦魇连连,险些一病不起,听说了逃兵之风,还是强撑着病体盛装出现在众将士面前。 她这时候盛装不是怕丑,而是她已成为了一个符号,一个象征,她需要让楚军将士们看到她衣着华美、雍容从容的样子。 将士们只有看到她都没慌乱,才不会人云亦云地恐慌。 艳丽的口脂遮住了秦筝在病中寡淡的唇色,她头戴金玉步摇,用金线绣满繁复图纹的披帛和裙摆长长地拖曳在身后结着冰霜的青石板地砖上,明红又艳烈,像是喷薄而出的旭日。 底下的楚军将士们列成无数个整齐的方阵,静默站在这飘雪的天地间,一瞬不瞬望着高台上的太子妃。 “大楚的将士们,强敌就守在关外,本宫知道此战艰辛,可北戎蛮族屠我百姓,食我同袍,此仇不共戴天!若是你们都惧怕溃逃了,这紫荆关还有谁人来守?是关内你们那手无寸铁的老父老母?还是连兵戈都提不动的幼弟幼妹、褓中稚子?今日蛮族杀的食的是你们的同袍,他日就不会是你们的妻儿老母?” 秦筝一句句喝问,眼眶渐红:“决不可让蛮贼入关!” 年纪小的将士叫秦筝说得直抹泪,年长久经沙场的亦是一脸沉痛。 “不让蛮贼入关!” 军阵中有兵卒举起长戈大声附和秦筝。 一开始只有寥寥数人,慢慢的,一同举兵刃大喊的人多了起来,直至所有军阵的将士都在呐喊大吼: “不让蛮贼入关!” 声音响遏行云,一眼望去,长戈上绑着的红缨几乎在寒风中连成一块猩红的绸布,又似萦绕在旭日周围的红霞。 远处谢驰、安元青等一众将领看着高台上的秦筝,眼中也浮现钦佩之色。 经秦筝这么一动员,逃兵之风总算是刹住了。 但和北戎的这场硬仗,还是得用人头堆上去打。 守关的第八天,秦筝命人抬上城楼的武嘉帝石像叫北戎人用投石车投掷的滚石砸了个粉碎,坚守多日的城门也被撞车撞得残破不堪,再也支撑不下去。 秦筝在内城楼耳房同陆则等一众谋臣共商接下来如何打,听见外城楼那边传来的震天大响,以及北戎人野蛮的呼啸声时,所有人都怔了一会儿,随即面露灰败之色。 紫荆关终究是守不住了。 “太子妃娘娘……”前来报信的兵卒连滚带爬跌进耳房。 秦筝脸上已说不清是麻木还是平静,问那兵卒:“城门破了?” 兵卒狼狈点头,“董将军和王将军正在带人堵城门的缺口,安将军还在城楼上指挥,谢小侯爷已集结谢家铁骑欲和北戎正面打,安将军让杨将军先护送太子妃娘娘离开。” 陆则也怕秦筝落到北戎人手中,劝道:“娘娘,您先走。” 秦筝起身时就觉有些眩晕,她已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合过眼了,脑子里一片混沌,瞧见众人焦急的脸色,她撑着书案只顺着陆则的话说了句:“好。” 紫荆关再往南撤,还能做挡的大型城池就只有汴京了。 她能退,最后留下来守关的将士们又往哪里退?关内那些百姓又往哪里退? 秦筝被楼燕和白鹭扶着走出内城楼时,听着前方外城楼传来的震天杀吼声,回望内城楼后方寂静的街道屋舍,悲从中来,掩面而泣。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