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瘟的老寡妇,一家人给当奴才,拿三两个铜板就以为自己是个款儿....” —— 大清早外边就吵嚷,庆脆脆还没睡醒,咕哝地骂了一句,翻过身堵耳朵继续睡。身侧的王二麻子已经穿衣穿鞋。 很快出院子,“外边怎么了?” 王海就在二进门边候着,回禀道:“是您家大房的嫂子,在外边和秦婆子拌嘴,没说和到一处,先前动上手了。” 老天爷舍得热,地里庄稼却守不住这份辛苦。 眼看再过几天就是立夏,要是再没点雨花花,春种都得干死。 其实这会儿雨来已经错过了灌水的节令,春种的第一茬大多数都废了。镇上的米价飞了五成都不止。 不过是有人不甘心,地里干成一团,指望着东风刮刮,没准再来些雨水救回些来。 雨不来,地里干,人心也干燥。 这几天村里起过好几次争斗了。 小到你剜我一眼,我踹你一脚,大到祖宗仇怨,上下辈子的你长我短。 王二麻子听了王海前后一说,想了想还是出门了。 毕竟是因为自己亲兄弟,总不好一直回避着。 ‘吱呀’厚木门一开,他一出去顿时怔住了。 好家伙,这前后什么日头,净堆在他家门前闹腾了。打眼一看,半个村子都在这处看热闹了。 也不算看热闹。 一部分是听了音儿往这里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来看贴在王家外边上工名单的。 王家这两三月花了大价钱,又是灰色砖头,又是黑泥抹墙,占地足有一亩地大的两座工坊了,可不是小意思。 工坊一落成,先前模糊传出王家二房招日工的消息终于落地了。 真的,王家工坊要招日工了。 不,应该说是王家二房工坊要招日工了。 按照规矩,提前一天递上名姓,第二天天亮在王家外头看自己名号有没有被录上人家名册。 但凡录上,辰时中上工,午时中下工。下晌未时中上工,酉时中下工。上工四个时辰,规定的活计做完,每个时辰给四个铜板。 人人抢着要去。 不管家里地好赖,上工一天十六个铜板呢。那可是一斤肉呀。 这不,一夜睡不成,早早睁眼往村东过来,名册单子没见影子呢,先看了一出好戏。 见王家开门人出来了,围着看热闹的人都回头看。 被自家人拉扯开的黄氏和秦婆子各有输赢,身上衣裳泥点、脚印、头发散乱。 秦婆子一把年纪了,和一个小辈打在一起,且还是东家连着血脉的兄弟房,心里发虚。 谁都知道王家二房和大房就脸面上过得去,但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秦婆子不想和王家大房闹大,让东家夹在中间不好做事呀。 她最先张口,算是给台阶:“是我老婆子心火大。都是一个村的,吃井里一旦水罢了,今儿就算了吧。” 她要散,黄氏却觉得人一多,撑腰顶理的来了,越发上劲。 “我是他二房的长嫂,吃井里几旦水,那是二房孝顺的。由着你老寡妇叫脸,没羞没臊。” 她抬手抿鬓边的乱发,神情得意,“孝字大于天,我且问你,二麻子,嫂嫂和你大哥用这井里的水,能还是不能?” 大房手里原本只有六分地,但是去岁村里集中男丁将北边被洪水冲过的地挖垦一遭,又到手成了三亩六分。 这么多地,原本靠着北边坝上能养得水田饱饱的。 谁曾想朝廷换脸,竟是要重盖新大坝,如此旧大坝就被占据地里优势的上游村给截住了。 上游村是大村,他们每年都争不过去,更何况今春又是个小灾年,更不会分出细流给花溪村。 村里是口老井,吃了这些年,没个三两日就让众人捯饬干净了。 没得法子,只能等上一夜,然后再慢慢回水。 不少人歇了心思,都去后山架水。那是野溪谷,水短缺不了。 就有一个不好处,太远了。哪有从村东这口新井上便利呢。 来回能少走小两里地呢。 黄氏心疼丈夫,自然就把主意打到这口水井上了。 村里人人都知道新水井是王家二房牵头,出了整整十贯钱呢。 她沾不上二房的光,用上几旦水总不能说错吧。 她也机灵,知道孝字顶天,所以张口闭口都以长辈自居。 这样不算错,毕竟王家顺辈分来可不就大房最大嘛。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