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装了个小孩用的椅子,把宋沧抱了上去。宋沧坐得别扭:“我不要这个。” “这个很方便的。”路楠劝他,“我和姐姐都坐过。” 路桐下巴一抬:“你是不是没坐过这种东西,看不起啊?” 宋沧又热烘烘地涨红了脸:“不是!” 外婆新蒸了鸡蛋糕,装在袋子里让宋沧拿回家吃。宋沧讷讷的,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恰如其分地道谢,只得又说一次:“好好吃。” 路皓然载着他出发了。他回头,看见路桐和路楠用几乎一致的动作朝他挥手告别。路桐的鸭舌帽还戴在他头上,他忘记还了。 “再见!”他很脆地冲身后的几个人喊,“谢谢!再见!” 路皓然载着他蹬了整整一小时,终于来到父亲的公司楼下。父亲正拿着手机大声跟谁打着电话:“……你们是什么人?我儿子呢?” 他声音严厉,像是在训斥:“……说了我会去接他,你们怎么能随便找个人就带走他!” 路皓然在不远处停了。他下车后把宋沧抱下来,小声道:“你爸爸挺凶,不会骂我吧?” 宋沧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害怕父亲,但此时忽然勇敢起来。“大哥,我不会让爸爸骂你的。”他说,“你跟我过来,我会解释……” “不必了,你过去吧。”路皓然轻轻推他后背,“以后出门玩要小心一点儿,别再受伤了。”他把放在车篮子里的鸡蛋糕交到宋沧手上。 宋沧一步三回头,秘书看到他的时候,路皓然已经骑着车消失在门卫室外头。 看到他的伤,父亲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宋沧极力辩解,说自己是不慎受伤,和帮助他的人毫无关系。父亲却不相信:“不是她们弄伤你,怎么会这么好,愿意照顾你?” 宋沧结结巴巴地解释。他现在比刚才还要难过,比明明联系上父亲、却没有人来接他更低落。但他还是竭力地一次次重复整个事件经过。 父亲听得将信将疑:“真的?” 他看见宋沧头上的鸭舌帽,又看见他拎着的东西,示意秘书全都拿走。宋沧不肯放手,但最终敌不过父亲的强硬态度。 “爸爸给你买更好的。”父亲抱起他,“那是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们不要。还有不知道原料的食物,你应该记住,不要随便吃。” 宋沧再一次哭了。他浑身难受,拼命在父亲怀里挣扎。被父亲抱着坐上车的时候,他看见秘书把鸭舌帽和鸡蛋糕丢进了垃圾桶。 车子启动,父亲说带他去医院检查,又说带他去更好吃、更好玩的地方。宋沧摆脱他的怀抱,把身体缩成一团,坐在后座的角落,额头抵在车窗上。他仍在流眼泪,但没哭出声。车窗外景色流水般向后淌去,他沉默地擦去眼泪,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无力。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宋沧试图把它记录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 他从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在小本子上写了好几页,不懂写的字全都以拼音代替。 父亲再不允许他随便出门,几天后就把他送到了爷爷奶奶家。等宋沧开学回家,再搭乘公车去寻找那些人的时候,村子已经拆了。 日记本后来在第二年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彼时的宋沧已经不会用哭泣来表达情绪。他很冷静地询问家人是否看见那个上了锁的小笔记本,母亲说小锁头坏了,她翻了一会儿,发现都是他小时候写的东西,没什么保留的价值。 “很重要吗?”母亲边做事便笑着问,“你这么一个小孩子,还学会写日记了啊。” 她没等到宋沧回答,宋沧已经扭头走了。 如果不时时回溯,记忆是会逐渐褪色、消失的。等长到二十五岁,宋沧已经完全忘记那几个人的模样,只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出过这样的一件事,有一对性格脾气迥异的双胞胎帮过自己。 他偶尔的,也会想起自己如何在夜里一边擦眼泪,一边在日记上笨拙地记录一切。 但当时只有八岁的宋沧只是单纯地记录而已。 这件事情之于他的所有意义,在许多年后偶然翻开某本陈旧相册之时,他才猛然醒觉。 命运早已给他安设了天真的邂逅。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