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内,金珍玉宝,富丽堂皇,满室旖旎的红。 一桌喜烛燃的正旺,悬挂着大红缎绣龙凤双喜床幔的婚床上,躺着手脚皆被红绸缚住的沉惊月。 半个时辰前,她被灌下了软骨汤,接着被一众人扶着强行与那温叁公子拜了堂,现下又被捆住手脚丢到这婚房中,只等那堂前的温香软玉进屋来,将一锅生米煮成熟饭。 沉惊月阖上双眼,只觉得疲惫不堪。 父亲多年来身子始终不见好,母亲也年近致仕,整个沉府的担子如今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她曾不止一次想过,若她是长在寻常人家,便纵马扬鞭,抛了这些尘世纷扰,去寻一人,候一生。 可偏偏她身为北靖最年轻的翰林,身为沉府的少家主,她还有国,有家,有母父,这些担子她抛不得,弃不下。 ... 不多时,门被轻轻从外推开,屋外风大,直把一屋喜烛吹得曳动打闪,来人似怕寒气过进来,又很快的转身将门阖上。 熟悉的冷香一点一点渡过来,幽幽的缠在了沉惊月鼻尖。 沉惊月抬头,冷冷扫了走至床前的温清濯一眼,生硬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温清濯身形一顿,沉默了片刻,便缓缓将盖头掀起。 大红色盖头随着那双白净如玉的手滑落下去,露出一张如出水芙蓉般的精致容颜。 雪肤墨发,眉眼莹润。 秀挺的鼻梁尖处还落着一颗暗色的小痣,不妖艳,也不显的凌厉,在一室暖光和大红婚服的映衬下,让他柔美的好似画中走出的谪仙。 沉惊月却并不在意,她偏身过去,将头转向墙壁,又闷闷地重复了一声“出去。” 温清濯不语,只垂下眼睫又往前走近了些,不一会儿,沉惊月被反绑于身后的手腕上便传来了微凉的触感。 沉惊月感受着那在她臂上游弋的双手,嗤笑了一声,开口讥讽道:“世人皆称温叁公子是谦谦君子如玉,今日沉某算是领教到了。” 那双带着些凉意的手闻言轻轻一顿,却没有止住动作的意思。 不多久,缚在沉惊月腕上和腿间的厚重红绸一一滑落下去,沉惊月一对薄唇几乎抿成直线,身后的人却忽然再没了动静。 沉惊月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皱着眉迟疑的转过身:“你...” 却看见温清濯衣衫整齐的立于床前,低垂着眉眼。见她转过身来,便从长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紫铜手炉递到她怀里,温声道:“妻主早些休息,莫要再受了凉。” 而后便退后几步,朝她微微欠身伏了个礼,回头出了门去。 ...... 怀中的手炉散出一阵暖意,沉惊月不自觉摩挲了两下,又望向已经被阖上的房门,不由有些发愣。 原是自己误解了他。 沉惊月心里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愧意。或许这温叁公子也不过和她一般,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可他身上的那股香...思及此处,沉惊月又微微蹙起眉来。 这香分明是奚城身上的味道。 她从小闻着,早把这香味也当成了奚城的一部分,为何偏偏就这么凑巧,她新娶来的,素昧平生的夫郎,也浸染着和她心上人一样的味道。 无论这温叁公子有意还是凑巧,这个发现都让沉惊月不悦极了。 ...罢了。 沉惊月揉了揉眉心,把手炉随意的往床边一搁,和衣躺下。 如果他肯如今日这般安分自持,与她保持距离,在她寻到奚城下落之前,这相敬如宾的妻夫虚衔,这样安着便也罢了。 * 夜过叁更。 沉惊月是被一阵短而急的敲门声惊醒的,细细听去,还伴着道若有若无的啜泣。 她翻身下床,发现周身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推开前门,瞬间就有细雪迎面落来。 只见那个陪嫁的小仆正站在门前掩面低低哭泣着,见她出来,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手颤颤地指向身后:“沉少家主,求您...求您快救救我们家公子吧!他...他快撑不住了...” “你先起来说话。”沉惊月扶住小仆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有些错愕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温清濯双膝触地,正直直地跪在院中。 屋外不知是何时下起的雪,风雪已经落满了他的发梢肩头。 他的身形看着有些不稳,一头原本服帖柔顺的青丝也被冷风吹到散乱,凌乱的发丝扫过一截修长瓷白的脖颈,却莫名让他整个人显出了一种单薄脆弱的美来。 沉惊月心头一跳,一时又惊又怒,连忙上前几步去扶他起来。可怜那跪在地上的单薄美人本就体力不支,被她这么突兀一扶,瞬间便吃痛地低哼出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 寒冬腊月天,她单跪了一上午都几近脱力,更别说这风雪交加的夜半,他一个常年养在深闺的娇贵公子。 温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