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穿过空气中翻卷的灰尘, 往复地追逐着自己的影子。 教练喊停的时候她还不情愿,尽管衣服后背已经全是汗,动完手术的踝部又开始肿胀发抖。她就是不舍得休息,好像是体内埋藏了一股沸腾的能量,非得将它耗尽不可, 要不然整个人都会被烧死。 但偏偏又怎么都耗不尽。 下午的正式训练结束之后,顾慎如又给自己加了上肢练习。在仰面躺在卧推凳上地推哑铃的时候,她心里机械地重复数着数, 目光虚焦定在空白的天花板上。 手里一公斤的哑铃今天好像失去重量, 并不能很好地促进多巴胺分泌, 所以她把重量越加越大。 恍然中她像是又回到八年前刚到多伦多集训的时候。当时的她右脚也带着伤,身后也是艰巨的训练和比赛任务,心中也有一大片正在用力试图忘掉的人事物。 稍微这么一想,她眼睛里就结出一层冰霜。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某人的决定就可以做得那么干脆果断,而她自己却总在原地踏步。她没办法,就是只能躲在一大堆运动器械中,依靠压榨肌体来平衡内心的动荡,以最失败的方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情感的人。 八年前在加拿大那个时候,好歹还有jen陪在她身边,她们两个郁郁寡欢的女孩一眼就能看透对方,就像荒漠中同样焦苦的旅人至少还能互相撑着比一比谁最后才渴死。 但现在连jen也已经提前去了想去的地方,只剩她一个人还在那片没有边际的荒漠里。真的走不出来。 她不停地推哑铃,没有组间休息,胸肩臂都开始发麻了也停不下来。 直到一串辨识度极高的夹子音猛地冲进耳朵里。 “宝啊,宝——”梁芝一边喊,一边滴滴哒哒踩着小高跟闯进了复健室。 顾慎如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哑铃嘭通一下扔在地垫上。实实在在的肌肉酸痛感一瞬间泛起来,让她龇牙咧嘴好几秒。 差点忘了,沙漠里或许没有水源道路,但说不定会有轰隆隆的直升机。 她现在好像也不完全是一个人。 “你咋这么快又来了?”顾慎如一边拉伸手臂,一边满脸嫌弃地看着梁芝,“不是让你回家睡觉么。” 前一晚梁芝和她一起没睡好,今一大早就被她撵回去休息。其实她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陪护了,但梁芝还是不厌其烦地天天自带一兜零食来骚扰她。 “睡什么啊,等我回我爸公司上班了有的是时间睡觉。”梁芝随口一咕哝,边说边挤到顾慎如身边坐下,神秘兮兮地看着她。 “想干嘛?”顾慎如面无表情。 “没干嘛,给你拿个东西。”梁芝也卖不住关子,嗖一下从包里抽出个对折的信封递给她,意有所指地动动眉毛,“当年我果然是对的。” “你对什么对……”顾慎如莫名其妙地接过信封,低头一眼扫过,表情微微一凝。 那个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牛皮纸信封有点脏脏的,中间一条折痕明显,摸上去质感已经接近布料一样柔软,上面贴的邮票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半个模糊不清的邮戳。 现如今已经很难看到这样一封实体信件了,顾慎如甚至都想不起上一次写信是什么时候。 只有对应地想起某个人,这种古早通讯方式才突然显得正常了点。毕竟那个人从小就念旧,会留着洗不干净的校服,骑一辆修修补补的老式自行车,还会多年如一日地养着一直萍水相逢的小耗子,以及它的子子孙孙。 “这什么?”顾慎如把信封翻过去又翻过来,语气平平地问了一句。在内心动荡不安时装作若无其事,这已经成了她的一项本能。 “嘁,这是你的魂儿呗。”然而梁芝一秒识破,翻了个白眼。 梁芝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几年前顾慎如在生日的时候收到这封没有署名的信,整个人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把它东藏西藏了很久,到最后又一脸绝情地交给了她,委托她帮忙扔掉或者烧掉。幸好她当时也没舍得下手。 今早她从陆别尘的医院回家之后,就一直感觉揣了一肚子的意难平十分不爽,想来想去就翻箱倒柜地把这封旧旧的信给翻出来了。没法子,大狼狗实在太难接近,她还是加把劲儿助攻自家小鸡崽吧。不要放弃啊傻妞! “打开看一眼呗,你是不是都忘了这个东西了。”梁芝拱了顾慎如一下。 顾慎如盯着那封信有点出神,半晌才默默打开。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