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虽然目不识丁,但家道未曾中落之时,穆岩还是学过自己的名字的。当时父亲便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岩”,是母亲取的,母亲只希望他如同那岩石一般,无论面对何种生活,都能够坚强。 这句话被穆岩牢牢地记在了心底,这也是他从一个富家公子沦落为地里刨食的村民后,心态始终不曾改变的支柱。 他像岩石,会永远扎根于这片土地,无论风吹还是雨打,无论冷眼还是嘲弄,都无法移动他分毫。 而现在,穆岩心底深处的这句话,却被他的心上人说了出来。 贱名好养活么?穆岩心中涌现淡淡的喜悦,他也会像石头一样,即便现在是条狗崽子,以后也可以看家护院。石头需要的是一碗肉粥,他需要的仅仅是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他如同这只狗崽子一般,人生卑微如斯,却都遇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只是石头尚且有自知之明,一碗肉粥便可打发,从此将她视为主人,他却在妄想着她,妄想着她不再是妹妹,而是……妻主。 不。 不是这样的。 穆岩心中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就像这只狗崽一样,他也很好打发的。 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哪怕喊她主人,哪怕只是看家护院,只要能够留在她的身边,他便愿意死缠烂打,咬着她的衣衫,呜呜咽咽地祈求。 而即便棍棒落到他的身上,他也永远永远无法松口。 …… 翌日,苏墨墨醒来时,便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动静,随意地披上衣衫走出门后,苏墨墨便看见了在院子里欢快地奔跑、滚着小木棍的狗崽子。 “石头,石头。”小厮们拿着熏好的肉干逗着它跑过来,只是听见脚步声,见主子走了出来,小厮们立刻便站起身,一脸局促无措。 明明他们应该喊上一句“主子早上好”,或者有眼力见地奉茶,但此刻,这两个刚刚及笄的小厮却不若牙行里那般机灵。无他,眼前的主子让他们觉得,自己出声都是一种打扰。 苏墨墨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那乳牙未长、含着肉干呜呜咽咽的小狗崽,随后起身道:“多熏制一些肉干,给石头的不加盐,再多做点加盐的。干粮也要准备一些。” 女子声音平淡,小厮们却丝毫不敢松懈,直到她离开,这才匆忙跑向厨房,心中紧张,又太过着急,跨过门槛时甚至差点摔跤。 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抬头一看,竟是贺正君,他穿着粗布,拖着几根竹子回来,额头布满汗水,脸上却带着纯粹的笑意。 “墨儿,起床了?” 苏墨墨:“……” “贺爹,你在干什么?” 贺正君将竹子拖到了屋檐下,缓了口气道:“墨儿,你瞧这金竹,最适合编竹筐了,而且这些都是好竹子,我挑了好半天呢。” 扫了眼院内,苏墨墨平静道:“哥哥呢?” 果不其然,贺正君道:“阿岩去地里了,咱家还有点菜没种完呢,这地里的活可不能松懈了。” 苏墨墨沉默几秒,开诚布公道:“贺爹,过几天我会带你们去府城。” “啪嗒”一声,贺正君手里的竹子摔了下来,他呆呆道:“府、府城?” 苏墨墨坐在了石凳上,目光清浅,说的话却让贺正君无法反驳:“贺爹,我不过离开三个月,你和哥哥便差点被人卖了,而我还要在府城呆三年,你们这样,让我如何放得下心?” 贺正君有些惭愧地垂下了头,嗫嚅片刻后,低低道:“但是那府城的开销得多大啊?咱们家都是你在赚钱,我和阿岩什么都不会,去了府城也是给你拖后腿。在这村里,起码我们吃喝不愁,你可以安心学习。” 说到这里,贺正君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抹了把眼泪,深深地看着青衫女子道:“墨儿,你才及笄,爹爹不想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能够考上秀才,便已经很优秀的,你可以走慢一点,慢慢来的。” 苏墨墨一时无言,小厮们也不敢出声,一时间,院子内只剩下了灶台里火柴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 这火柴便像穆家父子的人生一般,永远都在燃烧,沉默却坚定。 许久,苏墨墨叹息一声,放软了声音道:“贺爹,咱们是一家人,你和哥哥无事,我才能安心学习,再者府城活计更多,你和哥哥去了必定可以养活自己。” “而且书院给我发了许多花红钱,加上夫子介绍的活计,我现在身上的银子买下府城一座院子都绰绰有余。” 贺正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但女子的神情不似作伪,加上这马车,以及昨天拉来的满满一车物品,贺正君总算相信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