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菜是早早做好,客人随点随有,只是卖完就无的,叫做母油鸭。 肥壮水鸭整只入罐,加酒和油膘一道焖煮,更淋入熟猪油包裹鸭肉,似炖似熬,似煎似炸,耗时足两个时辰,捞出时还用热麻油浇过一道,其形完好,肉却酥烂,虽是油上加油,却是半点不腻,味极丰腴。 因江星阔饮酒,粥水不合宜,主食岑开致要了些烧饼,是小灶上烙出来的,不及大灶火候足,只好多添芝麻弥补香气,拿在手上芝麻都不住往下落,虽有不足,却也层层起酥,剖开中空,正好夹入一块肥浓鸭肉。 一路行去顺风顺水,美食作伴,两人只做游玩,好不自在。 虽知岑开致有归期,钱阿姥还是不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家中无人,左右无事,钱阿姥就将被褥枕头都取出来洗晒了,齐齐整整的晾在天井里,等岑开致回来时,就有蓬松好眠充满日光香的床褥等着她了。 食肆挂出了歇业的小木牌,偶有邻人叩响门窗来买咸齑腌物,钱阿姥还有些事情要忙,不至于成天胡思乱想。 她也不只把岑开致掂在心上,岑开致要回明州,她便想起自己从前伺候馥娘一家在明州的日子,馥娘和刘吉死后,尸骨都托运回了明州安葬。 岑开致整理行装的时候钱阿姥瞧见了,她买了一摞纸剪的上衫下裙,各色花样纹饰都有,临安毕竟是都城,连纸扎铺子里的玩意都远比别处来的精巧。 阿囡还请瞿青容给自己画了一副小像,也请岑开致带回她爹娘坟前烧掉。 孩子长得真快,不知不觉的,便什么都懂了。 江星阔告了假,自然瞒不住大理寺的人。因陈寺卿一直为自己当年保错媒而愧疚,所以江星阔坦诚相告,说自己是要陪未婚妻子回乡拜祭扫墓。 陈寺卿听了心中大快,回家同夫人一说,要她早些留意着给江星阔的贺礼,要厚厚的备上一份,聊表心意。 只是刚高兴了没多久,就听闻胡老爷子病重。胡老爷子是陈寺卿多年好友,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当年也不会保嘉娘和江星阔的媒! 陈寺卿为人实在,带了个太医去给胡老爷子请脉。胡沁出来迎他,一见面,陈寺卿差点没认出来,几月前见过一回,那时这张面孔还有些稚气,眼下大约是瘦得太过,轮廓变得线条分明,笑模样全没了,短短时日,少年就生生被淬炼成了男人。 泉驹站在胡沁身边,陈寺卿也认得他,便点点头。 这几日泉驹都在胡家帮着胡沁料理许多事,胡老爷子倒了下来,胡家大大小小的琐事就朝胡沁这唯一一个男丁涌了过来,接不住也要接,硬撑着也要管住了。 荆方作为女婿,岳父病重自然也要前来,陈寺卿一挥手,免去许多寒暄,先看病。 陈寺卿请来这位太医一看就靠谱,老,真老,牙都没了,眉毛都白了,一动不动坐在胡老爷子床边诊脉的时候,泉驹都忍不住想伸手探一探他的鼻息。 诊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嘉娘来了,虽是刚小憩了一会,但看起来还是十分憔悴。 胡沁轻道:“阿姐醒了?” 老太医还在诊脉,不过他动了动,换了只手,好歹叫众人都松了口气。 胡沁等得焦急,抬眼瞧见院里好几拨来报信的人,心里更加烦躁。 “我看看去。”泉驹见状道。 荆方看着他走出去,对嘉娘道:“我也瞧瞧去。” 嘉娘恍若未闻,往胡沁身侧靠了靠。 院里的大小管事来报,都是生意上的事情,胡家生意做得大,也叫亲戚们跟着一块挣钱,不论是二伯还是四叔,正经的大舅兄还是不正经的小舅子,对生意和对胡老爷子的担忧似乎都搅在了一块。 “人都在等吗?”泉驹问。 几个管事点了点头,泉驹看向其中一人,面色一寒,颇有几分江星阔的样子。 “出去问问阿沁的亲舅舅,他是不是想把阿沁逼疯了?!别以为老爷子出了点事儿,胡家就没人当家了。阿沁的性子他们比我更清楚,他要是不痛快了,砸了盘子,谁都别想吃了!” 荆方跟在泉驹身后,脚步一顿,正想出言帮着修饰一下他的言辞,就见泉驹一挥手,几个管事都出去了。 “泉小弟,如此说话,是否太过直白?” “荆姐夫,他们的言行还不够难看卑下吗?何必给些无谓面子?倒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可是胡家的生意,大半也要靠他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