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倒有些不一样,这个锦盒大很多,且多一层, 棱角包边用了米粒般大的珍珠。 “江夫人。”江星阔面色不愉, 道:“你来作甚?” “带几句阿娘的话。”施明依匆匆回神, 赔笑道。 “带到了?”江星阔说着, 目光已经落在了岑开致身上, 语气冷然,神色却舒缓沉静好似这一抹月色。 施明依明白他的意思, 笑了笑上马车去了,车轮缓慢的行驶起来,施明依做贼一般挑开帘子, 想看那盒子里装着什么, 却见江星阔微一偏首, 吓得她赶紧缩了回来。 “她来寻麻烦?” “倒也不算。” 两人倚在门边说着话,屋里几人含笑掀了帘子回屋去了, 风把月光吹到他们身上, 带有一点尚未觉察出的凉意。 凉意进进退退, 一日一日的吞没暑热, 终于吐出一个秋来。 瞿青容沉着脸从钟家后院走出来, 窄窄一扇偏门‘砰’的一声关上,这是故意在打她的脸。 赵婶子虽气得发抖,心疼的说:“娘子何必来讨这口闲气?” 瞿青容平了平气,怀中紧紧抱着瞿青梧的一点遗物, 道:“无妨, 别同爹娘、阿九他们说。” 瞿青梧死得这般难堪, 对外虽用病故遮掩,但不知怎得,金宝钱行的罪行竟被捅了出去。 大理寺调一份卷宗不易,尤其是江星阔经手的案子,要集他和秦寺正两人的筹签,还要落印登记。 不是物,只能是人。 知晓卷宗内容的除了录笔就是江星阔、黄侍郎、泉九、秦寺正、阿山和阿田几人,录笔的书吏自爷爷那辈起就在大理寺任这份差事,平日里连个响屁的不曾叫人听见,更别说泄露,于他来说是辱没送命的事。黄侍郎最不愿这事宣扬,也不是他。 思来想去,此事本就是个大漏勺,旁的不论,南山寺就有一群知情人。 瞿先生被众人瞒得死紧,本不知晓。可书塾里忽然有几个孩子要退学,先是一个,然后是一串,因为还要讨还束脩,言语争执起来,便把这事捅破了。 瞿先生脸白了一阵,一声不吭,直挺挺的厥了过去,人中都被掐出血了也醒不过来,最后还是被泉九抗在肩上,一路颠到医馆,挨了好一顿针刺才睁开了眼,咳出一口血痰。 瞿先生不言不语不眠不休的躺着,泉九守了他一夜,天将亮时听见悉悉索索的卷纸声。 泉九揉了把脸,迷蒙间瞧见瞿先生将一个长卷塞进了纸筒里。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我来吧。” 瞿先生不说话,穿戴整齐就奔着微熹的天光出去了。泉九来不及叫人,又不好打昏了拖回去,这未来老丈人是最大的,喊他抓鸡,他哪敢打狗? 只好跟着他。 走过长街小巷,石子青砖,漏夜挑粪的夜香郎和打更的老翁要回家歇下,卖早点的食肆已经透出各异的香气,菜市迎来最鲜灵热闹的时候,大小街市从平静慵懒到热闹欢畅起来。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与瞿先生无关,他平静的走着,不紧不慢的朝着他要去的地方去,谁也拦不住他。 临安府门口的衙役刚刚交班,揉着眼睛说上几句闲话,瞿先生站在正门前,褐色的衣袍翻涌,在逐渐热烈的阳光下透出深邃而低调的血色。 “先生。”泉九拽住瞿先生的腕子。 瞿先生这才看他一眼,那眼神尖刺一般,直直叩问你心。 泉九咽了口沫子,他知道,此刻要是说错了一个字,这辈子不必再进瞿家了。 “我去吧。咱进了门再由您递状纸。小鬼难缠,您不必受这份气。” 瞿先生站着没动,看着泉九挺了挺腰板,迈着那不着四六的步子朝那几个衙役去了。 瞿先生举人出身,虽早就不入仕了,但到底不是庶民。他状纸又写得极好,字字珠玑,又满载着为父的悲吼。 江星阔本就想挖出那些隐没在花册灰烬中的名字,奈何还顾忌着在世者的名声,眼下此事都被揭露了,但凡被金宝钱行登门讨过债的人家,不论有没有卖身之实,在世人眼中都成了娼门。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