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双眼满是悲凉疲惫,柳氏这一指甲,倒像是掐在江星阔的心尖上。 “走吧。”江星阔道。 胡氏心里厌恶施明依在江星阔和柳氏跟前失了面子,可施家女好生养,她几个阿姊都是一进门就有孕,诞下的不是小郎就是龙凤胎,她实在盼着施明依这个肚子,转念想想,今日这番情状都被自己看在眼里,施明依气短,来日更好拿捏。 见岑开致三人离去,她拔下两根簪子上前,对施明依道:“罢了,罢了,咱们不与少教的野丫头相争,来,先把头发挽起来吧。” 柳氏初见面时打扮的明艳抢眼,真不知来相看的是她还是施明依,胡氏见了也嫌她不合身份,眼下又吵又哭,脸肿得好似发面泡饼,胡氏倒觉得顺眼几分。 听胡氏说岑开致少教,柳氏竟还道:“幼时都在她祖母院里教养,乡野农妇哪里知晓礼数,大些时候又跟着她爹四处野,我更是管不了了。” 胡氏让仆妇给施明依梳发,又拿了铜镜给她照,闻言道:“倒也不好如此说逝者,毕竟是长辈。” 她日后亦是施明依的婆母,听这话怎能顺耳。 柳氏张口结舌,施明依握着胡氏的手,柔柔道:“阿娘心如赤子,有时候难免口快。” 胡氏一笑,两人虽在说柳氏,可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柳氏还感动于施明依跌了份竟也没有迁怒于她。 经这事儿一打岔,李氏也不好再去吃茶,对江星阔使了个眼色,先行回家了。 岑开致犹自伤怀,好一副愁美人的模样,只不过肚子可不管她伤心难过,饿了就要叫唤。 第一声,岑开致没理,江星阔也当做没听见。 可第二声,第三声,觉察到江星阔觑她,岑开致叹了口气,道:“实在没用,一顿不吃就叫唤不停。” 她说了句玩笑话,方才一心沉溺悲愤,再抬眸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嘈杂热闹,眼前忽涌来一车繁花,明黄艳紫,红霞绿云,堆叠如雾山。 “老人家,这些话可有人订了?”见岑开致看愣了,江星阔拦下板车,道。 花农从城郊一路推车而来,见江星阔问话,顺势也解下脖上的巾帕揩一揩满脸的汗,道:“不曾,等送到铺子里去,叫卖花娘分呢。” “我都要了,”江星阔扔去一块银子,道:“送到大理寺后街的岑家食肆里,就说是岑娘子买的。” “诶。”岑开致想阻止,就听江星阔淡笑,道:“都是有根花,你尽可养着看个趣儿。” 他托了一盆巴掌大的碗莲递给岑开致,莲叶铜板大小,花苞玲珑,迎风轻晃。 “这位爷眼力真好,瞧着不起眼,最金贵就是这盆碗莲了,开花只在这两日了。”花农乐得结清现银,忙不迭调转车头去食肆。 岑开致捧着莲花一路回食肆,走到桥边却见泉九正在书塾门口,马车歇着,他站在马车边上伸着手,像是要接什么,只是动作很踌躇。 “这有什么!她一向视你如子侄,快快搭一把手!”瞿先生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有些嘶哑发闷。 江星阔走上前,想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就见泉九将瞿夫人抱了下来。 “大人?” 江星阔一摆手,示意泉九先忙。 瞿先生也走下了马车,一张脸似乎老了十岁,被瞿青容仔细搀扶着。 岑开致和江星阔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担忧困惑,不多时见泉九走了出来,便问发生何事。 泉九抹了一把汗,道:“瞿先生的长女,嫁给虎门口钟家做儿媳的那位,借了交子钱还不上,死了。” 第38章 藕粉和颱风 瞿家只有一个守门跑腿的小厮, 一个浣衣做粗活的仆妇,灶上一般都是瞿夫人操持,她既昏了,瞿家的灶也凉了。 岑开致不知此刻该不该去打搅, 捧着一罐冬日里做下的藕粉在瞿家门口来回踌躇。 忽得门一开, 瞿青容一见她如此情状, 伸手携她进来。 “阿爹一日水米未进, 吃了些硬糕饼又吐了, 我正想请你做些吃食来呢?这是什么?”瞿青容探头看她怀里陶罐。 “藕粉。”岑开致道,“那咱们先做了送去吧。” 冬有糯藕, 夏有脆藕,未成藕时有花,花落又有莲子、藕带, 便是残荷亦有美态, 着实是个宝。 藕粉味甘、性平, 有安神益气之效,如今瞿家人人悲痛, 又吃不下荤腥, 这个是最好的。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