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石…石……” “石玉秋。” “对,石玉秋,就是个例子,当年殿试,朕记得他,他是个懂民生知民情的,本来想叫他回乡做个县丞,让李璧那不着调的给送到军营去了。且不说他了,说说李璧,你和李璧,关系如何?” “微臣自沧州军营回京后便拜在庆王麾下,若非庆王赏识,未必有今日之成绩。” “的确,人要知恩图报。”皇帝顿了顿,直言不讳,“可是朕的朝堂上,不需要你报效施恩者,你的施恩者只有朕一个,你可明白?” 面对这再直接不过的警醒,路景延并不惊慌,“微臣明白。” “朕希望你是真的明白。眼下西北缺一个濯州观察使,是个好缺,庆王和朕提过你是去往濯州的最佳人选,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朕同意你去,只你要清楚这个观察使的职位不是谁的恩惠,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 “去吧,回家见见父母妻儿,等信儿去吧。”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这番对话早在前世便上演过,若非路景延当日对答如流,也不会有之后平步青云正二品的军衔。 路景延抱着兜鍪穿过长长甬道,行过朱红宫墙,天空中又飘下白雪,他快走两步,后又察觉自己不得宜的急切,款步出宫上马,朝家门飞奔而去。 门前小巷的积雪被轻扫在两旁,院墙内挂下两枝柿子,沉甸甸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三爷!”门外瑞麟早就揣着袖子蹲在那等,这会儿见人回来,简直热泪盈眶。 路景延翻身下马,将零零碎碎都递给他,开口问:“我不在,奶奶可好?” “好!”瑞麟话毕,忆起早几个月柳砚莺滑胎的噩耗,又摇摇头,“不…不好。” 路景延笑容一僵,蹙眉问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门却重重推开,里头迈出个穿红绸的围雪貂的秾丽女人,正是消瘦了的柳砚莺,她描了眉眼,涂上亮晶晶油润的唇脂,她站在台阶上,掐腰高抬着下巴瞧他。 “好,好着呢!谁说我不好?” 她快快掏出火镰,利索将家门口的两串爆竹点燃,二人之间登时火树红花般绽开大红喜纸,她在那冬季的漫天红花种向路景延跑去,跃进他怀里拥抱那冷冰冰的甲胄,光顾着问他:“我好,我很好,你好不好?” 路景延似有所觉,环着她单薄的肩膀嗫嚅:“莺莺…” 她将话头轻快地抢过去:“我很好,只是孩儿走了,你别想她,她给我托过梦,说已经托生到了青州一户姓许的人家,叫我们都不要想她。是个女孩子,我叫她小毛毛。” 柳砚莺哽咽了一下,笑起来,越说越快,“我本想去城门口看看三爷有多威风来着,只是身体还没好全,今日又下雪,知道你不会怨我,就在床上睡了懒觉,才醒没多久,眉毛都是潦草画的,你瞧,都开叉呢。” 路景延听着她叽叽喳喳,五脏六腑像被人撒了一把粗沙,沿他血液将疼痛遍布全身,到最后连呼吸都是痛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后不久,还没成形,只是一滩黑乎乎的血,你不要难过。” 他听罢却只道着歉:“莺莺,对不起…”为她生受着孩儿剥离母体的疼痛时,他远在天边,留她独身躺在黑暗里举目无亲地承受,“身体怎么样?大夫开得什么药?会不会留下病根?” 柳砚莺避开他关心的手,摇摇头领着他往里走,“不会,你进来听我说,是吃药的缘故,将来好生调理就不会有事了,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哭的,你别催我眼泪了!” 话音刚落,她惊叫一声便被路景延抱起来一路疾步送进屋里,他跑起来身上“叮叮哐哐”的,逗得柳砚莺咯咯直笑。 “做什么呀?我没大碍了,倒是你,别身上有伤还在逞强,回头脱了衣服我都是要一点点检查过来的。” “给你检查就是,但你现在要去好好躺着,迎我是什么大事?跑出来就为了点两条炮仗?” 房门一开,热滚滚的,炭盆都还滚烫,若不是迎他,她这会儿还窝在被子里躲避屋外寒气,路景延将她放在床沿上,剥了外衣拿留有余温的厚被子将人裹上。 “到底做什么呀?”柳砚莺笑看着他,见他拉长个脸,伸手戳戳他胸膛,“你身上这套盔甲也冰,脱了它好好抱抱我吧。” 路景延脱了那身笨重的铠甲,柳砚莺盘腿坐着,正想打开一点被子将他容纳,被他从身后连人带被一起抱在臂弯里。 “好暖和。”柳砚莺吸吸鼻子,眼眶发热不禁仰起脑袋,“都是你,眼泪都要融化了,我都忍了那么久了,就因为你回来还是觉得好难过……”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