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大体老师的脑部,歷时五个小时,才将头盖骨切开,手边敲敲打打的工具,每一声都让解剖学老师难受,但却强忍着悲苦,仍旧保持着专业替学生讲解。福马林的刺激,呛得许顁宽双眼不停流着泪,但为了表示对大体老师的尊敬,坚持全程不戴口罩。大体解剖课真正的结束,是将大体老师们进行入殮与火化。 整学期没看过解剖老师掉任何一滴泪,累积所有的情绪在那天瞬间爆发。他看着满身绷着纱布的妻子,连面容都不可见得,却知道妻子安祥地躺在棺木内,直到大殮前,解剖学老师捧着妻子生前爱的香水百合,在棺木闔上时,也将手里的百合放置在妻子胸口。 许顁宽看着大体老师的棺木缓缓进入火化,身旁的解剖学老师瘫软在地上,回想起这一学期的解剖课,才彻底感知到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且脆弱,医学系学生所背负的使命,曾在大体老师身上所犯的错,一併随着那火消失在眼前,此时的许顁宽从那时也发誓,未来自己上战场所要拯救的人,必定要远比送进火化里的人,还来得多。 . 「下週的告别式流程,刚发下的纸上都有清楚说明。各组记得这几天再联系大体老师的家属,交代详细适宜,并询问家属对大体老师骨灰的安置。」许顁宽交代完毕后,便和院长走出实验室。 「许医师,这学期又辛苦你了。要忙着医院的事,又接下解剖学课程。」 「这没什么,每次上解剖学,总让我想起当年,师母的贡献。」院长微微一笑,「老师,真的、真的辛苦你了。若哪天躺在那的人,是我的亲人......我想自己没办法像老师一样如此有勇气。」 「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课题,只是做我们这行的,见得有特别多。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里,不要再这面对亲人了......。」 很多时候,他们被外人所误解的冷血,其实只是用来防止自己投入过多的情感。 回到办公室后,护士正巧拿了病歷表给许顁宽,下午还有几个门诊。忙了一整个上午,他这才有点时间进食,他下楼走进医院餐厅,瞧了瞧菜色,连忙打退堂鼓。难得有点空间时间,他来到附近大学城吃饭,正值中餐时段,加上医院餐厅里那......如此健康的菜色,大学城这挤满的不仅是学生,还多的是医院同仁、病患家属。许顁宽见着每间店都满着人,他随意找了间小麵馆打发午餐,倒是小吃店老闆认出来了许顁宽。 「许大医师,来吃午餐啊?」老闆娘热情地给了他副碗筷,「好久没看您在这时间出现了。」 「没办法啊,中午其实是最忙的时候,今天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可以来大学城吃顿饭。」 「来,许医师给您上菜。烫青菜和滷蛋是招待的,许医师看您每次都只吃碗麵,这哪够。」 「老闆娘你太客气了啦,大学城这么多间店,就属你开得特别有我老妈味。」 「许医师您跟我客气什么,要不是当年许医师给我老公的病发现得早,我们一家哪有现在的日子过?」前年老闆娘的丈夫,偶尔在颈部会有突起肿块,在许顁宽尚未接手前并未诊断出病因,医生只要他按时休息。夫妇辗转后得知这位年轻名医,许顁宽起先也觉得应该不大碍,但为求谨慎做了家族病史的访谈,才发现具有甲状腺癌的家族史,许顁宽便早早给他安排检查,在癌细胞尚未严重扩散前进行早期化疗。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