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对善恶最敏锐的存在。 哪怕如今重生,这份生来的敏锐也没有消失。 她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孽气。 这与他暴虐之名相悖。 一个嗜杀的暴君,身上又怎会没有血孽?可事实便是如此,哪怕煞气血气冲天,他的气息依旧是干净的。 不错,正是干净。 干净的不像是一个魔族。 不好色、不醉权,所以他要的是什么? 密道的尽头,是一处深渊一般的存在。岁离长长的袖袍一扬,霎那间,一朵朵发着光的花飘散在了空中,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这处深渊。 花灯下,一棵翠绿的草尤其显眼。 不用靠近,岁离便已能确定那草是谁了。 然而,此刻她却停下了脚步。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她转身,笑看着身后某处,轻笑着唤了一声,“魔主。” 话音未落,发着萤光的花灯已经飘到了那视线所及的地方,照出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正是魔主。 他还穿着鲜艳的婚服,幽暗下,大红色衬着他露出的肌肤多了几分惨白和阴冷。 岁离脸上依然带着笑,没有一丝惧怕和惊讶,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小小的花仙。 “魔主果然非常人,看来我的障眼法早被你识破了。”话虽如此,但岁离并无惊惶,甚至很是平静。 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能够一统魔界之人,又怎会被一个小小障眼法糊弄?从一开始,岁离就没有想过自己能瞒过他。 她的目的也不是瞒过他,只是让其他人知道,花圆圆已死罢了。 当然如果能瞒过这位魔主,当然最好。但若不能,也没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打一架便是。 阴凉的寒风忽起,吹起了男人乌黑的发丝与鲜红的衣角。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不久前便在他面前化为灰烬的女子——她身上也还穿着那套华丽精致的婚服,只是头上没了凤冠,也没了盖头,完完整整的露出了她的容貌。 相比之下,她比他矮了不少,身形便是在女子中也算是纤薄。与之前一样,又不一样。 她的脸上再也没了故意装出来的羞怯。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便也让人再也无法忽视。 她生得很美,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然而这一刻,最先让人注意到的却不是她的美貌,而是通身的气派。 霸道骄横,有着绝对的自信,而非虚张声势。 晏重霁有片刻的恍惚,恍然看见了多年前那个逍遥昆仑山的岁离仙子。逍遥恣意,无畏无惧,没有任何束缚。 岁离颇为遗憾的轻叹了一声,“说起来我们差一点便成为了夫妻,可直到现在,我竟还不知道前未婚夫婿的名字。” 她的语气中似乎真带着几分可惜,但眼里却只是调笑之意。 说到此,她忽然眨了眨眼,满是玩味的问道:“方才我死了,相公可伤心?”相公二字,她竟是如此轻易便唤了出来。 晏重霁的手骤然握紧。 明知是假的,她喜欢他是假的,她说要做他的魔妃是假的,就连她也是假的,这声相公自然也是假的…… 可听到相公这两个字的那瞬间,他的心跳竟忽而停滞了一瞬。 相公? 他们未拜天地,未结婚契,算哪门子夫妻? 晏重霁当然知道她在骗人,也知道她定不会真的与他成婚——当然,他也没有想过要与她完成那个婚礼。 他也想过她会用的法子。死在婚宴上这一条,自然也想过。 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没有人会知道,便连晏重霁自己也没有想到,当看到那团火光燃起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竟不是被欺骗的愤怒,而是……恐惧,他恐惧着她的再次死亡。 他想要去救她。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这都是她设计的一切,他竟还傻到想要去救她。 当时在场其他人都只顾着惊讶,便无人看到,那从来都冷静得不像是活人的魔主其实已经朝那团无法熄灭的仙火迈出了一步。 只是那火烧得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迈出第二步,便彻底带走了她。 唯一能证明这一切的,不过是那一块被烧掉了一个小角的衣摆。 但她不会看到这小小的一块衣摆。 她的那双眼看似一直看向他,可其实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的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晏重霁看着那笑意盈盈的女子,心口像是又生了一把火。 “花圆圆是真是假?”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