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相约,等江颐大学毕业旅行,一家叁口就一起去一次南极。 可是当江行远回到母亲身边不到半年,某个深夜,江颐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压抑着情绪,哽咽着告诉江颐:“念念,对不起爸爸一直瞒着你,其实你妈妈已经乳腺癌晚期很久了。” 那个时候她压力很大,繁重的学业和忙碌的实习,还要常常往返纽约陪关越看心理医生。听到父亲的话,她大脑嗡鸣,电脑里的代码还在运行,可她已经丧失反应能力。她想买最近的一班机票飞回家,可因为那时的公共卫生事件,最快抵达国内的机票,也要15天以后才能起飞。 她努力着没有在关越面前表现出异常,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在很多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之后,关越追着她来了多伦多。那时的他很忙,创业初期压力很大。他开着车联系江颐的朋友们,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找,最后在大雨渐收的黑夜里,找到了浑身湿透蹲在麦当劳门口痛哭的女孩。 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和无助,江颐这一生都将难以忘怀。 所以她厌恶输,她想向上爬,因为她永远记得受人摆布的无奈和痛苦。 她到的还是太迟了,h市的秋叶已经堆满了整条街。她买了新鲜的向日葵去看妈妈,可是妈妈却像一根在风里飘摇的芦苇。她曾经那么爱美,每天都把自己收拾的漂亮利落,她曾是最好的法语翻译。可现在却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呼吸微弱,眼睛浑浊。 她看着秋风吹起妈妈的衣角,拿出手机从实习公司辞职,又选了很多线上课程,给学校请了长假。她陪着妈妈散步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给妈妈因为化疗而变得瘦骨嶙峋的手带上手套,给妈妈念喜欢的法国作家的书,答应妈妈替她再去马赛看看。 最后在h市的第一场雪里,江颐送走了妈妈。 那天关越也是这样抱着她,陪伴在她身边。关越对她说了很多话,好像还哄着她喝些水,不要再哭,可是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她看见爸爸开始发白的鬓角和开始衰老的脸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恨,好恨那些无能为力的时刻。 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疼痛,依然在她身体里游走。 关越依然坐在她身边,两个人身体赤裸地相对着。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江颐回过神来,没有看他,淡淡地开口说:“关越,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工作吗?” “为了自保。” 江颐点点头,似是嘲笑自己一般,轻笑了一下:“可是我快30岁了,成就也有了一些。在这条赛道上打听Gia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Jupiter最年轻最优秀的项目负责人之一。” “可是我才发现,兜兜转转,我从来都没有从那里逃出来。妈妈的病,是意外,可为什么我逃了又逃,躲了又躲,可是更多的意外还是找上了我。” “我自以为的自由和安全,只不过是我自我麻醉罢了。我假装看不见爸爸的白头发,我假装记不起和你的过去,我假装我从工作里获得了快乐。可是我根本无法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我以为我和你分开,一切都将归于平静。可是事情却不是这样的。” “身居高位的人弹弹烟灰,落在普通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关越揽住她瑟缩的肩,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对她说:“念念,不去捕食,就会被捕食。” “我知道。” 江颐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对不起,我以前曾经把你丢下,对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关越,我太胆小了,那些压力压在我身上,有些事我始终开不了口,我不想要告诉任何人那种恐惧和屈辱的感受。” “我太弱小了,在你们面前,我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我以为放弃了我爱的人就能保护所有人,可结果却是所有人都备受煎熬。” “那你爱我吗?”关越手腕用力,掰过女人的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他听见了她的心里话,他仍然介意她的隐瞒和沉默,可是关越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算他曾问过几百遍。 即便他曾经再愤怒,再绝望,他对自己说,只要这一刻江颐点头,他就会再一次不顾一切去爱她。 关越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听她的眼泪砸落在被单上的声音。太安静了,砸落下来的声音宛如一声巨响。他的手在江颐的肩上崩到僵直,全身血液冲向头顶,他眼睛都不敢眨,只是在等江颐的答案。 “Je?t'aime?profondément.” 关越笑了出来,眼眶有些湿润,重重吻上她。 ————————— ps:法语的“我很爱你”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她和关越说法语呢,以后会写到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