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吾还是给了我一封红包,比往常都要厚实,放在手里沉甸甸,接进手里来时,那方红纸如火舌舐过掌心,害人丢也不是,握又难握牢。 只怪他是当着老宅里一大家弟妹的面递向我的——我们去得还是太迟了些,尽管家家初一的中饭都用得稍晚,赶到时还是将长桌围够一周的景致,我看到有几个小的脸上分明没睡够心不在焉的模样,结果看着李东吾半牵半拽地将我带入席间,都纷纷地骇清醒了,偷偷拿眼风去李老太太,后者自然是粉敷的脸底下透出股铁青来,大过年的撞上极重的晦气一般。李东吾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当真不上心,只顾着将他的碗筷推到我面前。管家随即端上一圆盘的红包来,我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弟妹们却是笑嘻嘻地骚动起来,看来不管过着怎样的好日子,在过年时被认定作小孩子受着宠总是叫人受用的——红包从最这头发到最那头,在一声声的谢谢大哥中又转回了李东吾坐着的原地,我看见那圆盘上还躺着一只,心里已是警铃大作了,李东吾却不在乎我是怎样将身子往后撤着缩去,将这最后一点对小孩子的祝福嵌到了我手里。 我就那么僵着手指捏那厚厚的一包,万分后悔将带兜的外套脱在了进门处,没地方藏,红得好乍眼。这时上回那个与我搭话的继妹,叫东岄的,又友善地开起玩笑来,“怎么给了了姐你的就是最厚的那份,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都要闹了。”——看得出来她是很得李东吾心的,要不也不至于回回都挨得主座这么近。 我哪能说他是想用这些把我整个儿人买断呢,只好笑着替他也是替我自己圆,“他逗我玩儿呢,等下要都交回去的,他还是最疼你们。” 手里那焐得沁出汗意的红纸包旋即被轻巧地抽走了,李东吾将它装进口袋里,对我笑得很是温和,谁能想象半小时前我还坐在副驾驶上对他踢踢打打的,我们都深知要互相配合着在众人面前演戏,才不至于伤了和气与体面。“那我当真了。”他讲得让我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下意识流露出含着嗔的眼神,又笑起来,“那么着急做什么呢,下了桌还你的,是你的跑不掉。” “这么说,昨晚守岁的时候你急匆匆地跑出去,几位爷叔都顾不得怠慢了,就是去她那里去了。”李老太太冷不丁地开口,她一面慢条斯理地用手巾拭刚喝过汤的唇边,一面又用眼风沾水般往我身上一划,戳中李东吾,“怪不得没头没脑地没规矩起来,还都当你失心疯呢。” 李东吾倒垂眉顺目的,反常地做起恭孝样子来,“妈单独说教我就好了,在了了面前揭我的短,不是存心让她笑话我么。” “……”怕别人看出来我俩将肚子吃得饱饱的再来,我正选了一块点心慢慢地吃,看他这样演起来,险些被满腔的粉屑呛个半死,李老太太也是错愕,过了好一阵儿才顺过气来,“你,你把她带过来,元家的来拜年撞见怎么办?” “谁请她家的来拜年了?编排得我给咱们家丢了这么大的人,她还好意思来登门,以为能从我这里讨一份红包不成?”他轻嗤,吃不进东西的样子倒是装也不肯装了,“难不成妈还给她备了红包?我们的可还没见着影儿呢。” 李老太太的汤匙在碗壁碰出不小的一声响来,我能听出在座的小的们都将鼻息屏得轻了些,约莫心里也如我一般在紧盯住这场交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