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地在门外杵着,楼道公用灯也黑着,只间或劈过一道闪电极短促地为他照了点光,头发衣服也净是湿的,我突然想到刚刚跑过来的脚步声是不是显得腿脚太利索,暴露出他其实没必要来的事实,就有些心虚地不再看他。 “你……”我突然想起没给李东吾预备拖鞋,不过他总想不到这双递上来的是蒋一焕常来后给他买的,他不去接,只一把将我捞进怀里,那样冷湿的一个怀抱,将我本要胡乱说出的场面话给冻回去,“你不接电话,存心想吓死我是不是?” 他其实该记得我习惯静音。 我简直福至心灵,身体一拧就要作挣扎之势,偏偏被他兜起来一双脚离了地——瞧,李东吾,我简直是最懂你将要做什么的人——他一边带着我往黑屋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边受着我不轻不重的打,我将声音放在委屈与撒娇之间,可话就像在喉咙间放了只齿轮不带卡壳地滚出来,竟一时分不清是肺腑之言还是做戏台词,连哭腔都要做够全套,不凭酝酿,“你来得这么迟,是不是只有我叫你才想起过来?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年,你知道吃怎么样的苦,我睡好冷好冷的床,台风来了我都要吓死了——” 李东吾终于找到了我那张确实变得冷冰冰的床,将我放下去的时候往被里摸一摸,顿时眉皱得愈发深。“对不起,”刚刚明明训斥我来着,怎么突然就蹲跪下来,脸贴得无限近,我们的呼吸又秘而不宣地恢复到一个专属游戏的节奏,也许是额发淋的雨一路蜿蜒下来,看见他眼睛湿亮,“对不起我的了了,宝贝,这些天是我太赌气狠心,让你受这么多委屈,听你电话里那么说,我心吊着疼得不行——咱们好好的过一个年,就咱们两个,好吗?” 他盯紧我,是那种以前我就从来拒绝不了的眼神,不是像只信赖你的小动物,而是幽幽流转的那样一双愁胡,就不动声色地要直接望进人的心里,这就总叫我觉得到头来是被他算计了似的——哪怕只是被看了一眼。 我抓起床边一块绒毯,兜头将他整个沾雨的脑袋给包住,攒了些力气狠狠地揉搓了个遍,“你个坏人。” 他的声音在里面蒙得闷闷的,像在低笑又像是叹气,“是、是,我是坏人,都怪我。” 我倒情愿去多谢这新年夜的台风停电,也许就是这逃避了灯光的互看不清,好像在这一刻我能够漠视和李东吾之间的诸多沟壑嫌隙,我们绝对不是多么完美的一对,甚至从某一维度来说早就不该用一对来归结——可也只有在这样纯粹的黑暗里,他能忘记我的逃跑与欺骗,或违心或真心地去说出全天下男友都该铭记在心的话,我错了,而我能暂时放弃那点拧巴,做回那个我又留恋又不齿的小情人,他不是电视新闻又要订婚又有私会的富商李生,我就不是曾在购房合同签下大名的陈了,他也能低下身来任我擦一擦头发,再说点讨好我的话。就像他只是冒雨下班回家的丈夫,而我是怕黑得救的妻子,我们只是老李和了了——等这一盏灯亮起来,也许就有许多不同,与不能。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