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问我要不要再捎一袋苹果,她买了太多,我说不必,轻巧地提包走人,满是一副白领与工位难相割舍的劲儿。鞋底吸附着水泥楼梯的冷意,通下水与开锁的墙面广告是小色块,拐角处堆放的盖了塑料布的杂物纸箱是大写意。有厨房紧贴楼道的住户,捣蒜的咚哒声与油锅溅开的雾状热气,跳过我的脚步。走出楼栋,夕阳迟暮,惆怅而有余温,是一锅将放冷的熔金。 司机将车停在路尽头。旁边是一排按色组合的垃圾桶,由穿红褂的社区人员看管着人们的投放是否符合标准,无形中隔膜将构图切开。我快步走过去,坐进车时只觉得始终有眼光黏在脸上身上,难不成在管理员眼里,车里的我就像投错门类的一袋不可回收物。 我说,“回去吧。”“家”在舌面上洇出一廓浅浅的痕迹,又很快蒸发,牙龈出血的冷意却硬硌地含在嘴里。解锁手机,看了几眼新房的照片,我的安定来自大块的空旷与素净,是握住太阳透过玻璃反射的冰冷的光。 李东吾回来时捎了一袋的桶装冰激凌,薄荷香草,榛仁碎巧,朗姆酒,每桶包装都是找不出第二样的花色,他指派人将这个牌子各口味扫荡了遍也未必。他在冷冻层前蹲下身,一件件地将一层填满,白气缭绕得整只手如冷箭,抵得我后心瘆凉。我再在这栋房子待的日子也许无法抵消它们的数量,李东吾是不吃这些的,它们会日久天长地冻下去,变成一块块香精标本,冷冻保存我溜之大吉的祸心,供李东吾记恨我——或许,它们会被清理进垃圾场,李东吾只是很快地将我忘掉。 我去捂他冻冷的手,知心情人应该趁机将其带进胸口或裙底,用最热最嫩的肉去哄,可我的手掌包住它都很难,只来回搓了搓——今天走纯情路线,明天走色情路线,后天走痴情路线,哪天就能贯彻绝情路线头也不回地跑路。也给他一些临别前日日新鲜的体验,尽最后一份敬业之心、感恩之心,与床上喊过Daddy爸爸的孝女之心——“你买这么多,我哪里吃得完呀?”吃不完也不好意思打包带走是真。 他将手面轻巧地一翻,十根手指就牢牢地磁吸住了,掌纹构成一遍遍的欲说还休,走势到底是殊途陌路。他给我牵上床,有一些冒头迹象的须根搔上面颊,“现在纵着你吃了,稍微发胖点儿也没关系,”他总是能平静地道出令我心律不齐的话,“长些肉也好,外人看了也不会说你没有怀孕的样子。” 怀怀怀,怕没有继承人那把遗产割我一半就好啦!想起在李家那微妙又逼真的谎局,他拉扯着我做了共犯,是为盘踞财产,还是巩固大权,可元琳琅的陪嫁总该比我空瘪的肚子让人有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