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样,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单黎对这件首次听闻的事情感到惊讶,他面无表情地摇头。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爸爸是个长期吸毒、喝酒,又有暴力倾向的人。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可是在我四岁那年,某一天爸爸发飆失控把妈妈打死了,如果不是因为邻居听到我的哭喊而报警的话,可能我也死了。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爸爸,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身上的伤渐渐復原之后,剩下脚所受到的伤害没办法完全恢復,从此就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在这里,其他的院童时常因为我行动不便而欺负我、排挤我,那种被孤立在人群之外的难过与痛苦,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单黎也想起了他在这里总是受到欺负的时光。 「虽然人际关係随着年纪成长之后有稍微好转,但是心里面的那种伤痕就跟我的脚伤一样,是没有办法完全恢復的。就算掩饰得再好,伤就是伤,只能带着,无法摆脱。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常去婴幼部看婴儿,看到婴儿纯真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世界至少还有点希望的感觉。我还记得是在读国中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你,因为名字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每次去总会特别看看你,后来我高中毕业,离开这里去大学念教育,大学毕业之后马上就回来这里当老师了,那时候你也上小学了。」 「我对您的记忆,只有小学前半段而已。」 「那是当然的啊,」angel老师微笑,「在你上小学之前,要不是年纪太小,就是我去上大学了不在这里,所以没有印象囉。」 「那后来……」单黎觉得喉咙有种被什么鯁住的感觉。 「后来为什么突然间在庆生时被求婚,然后隔天就消失了吗?」 单黎紧抿着嘴,不自觉地停止了呼吸。 「陪我走走好吗?」angel老师撑着椅背站起身来,「我的脚不方便,要请你放慢速度了。」 单黎伸出手扶着angel老师,两人缓缓地走出二十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李薇独自在院区内走着,她为单黎终于和angel老师见了面感到高兴,等一下一定要好好问问他的感受。 李薇对于儿时待在育幼院的记忆并不深刻,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比较像是一个新地方,而不是旧地重游。当年被领养之后,就搬到高雄去了,在新家庭所感受到的亲密和温暖并没有持续太久,那个家庭有了亲生儿子之后,就把所有的关注和感情全都转移过去,自己从此完全被冷落,更别提后面又冒出一个妹妹了,自己成了名符其实的拖累。那对夫妻想都没想到因为不孕而领养小孩之后竟然接连生了两个,多出来的那一个摆脱不掉,实在恼人。 如果像单黎一样一直在育幼院长大的话呢?说不定就会认识他,变成很好的朋友吧?也或许在那个时空下相遇的他们不会熟识也说不定,自己会不会也变成排挤他的人呢?没有把握,小孩子实在是太容易被同儕影响了,或许长大成人之后的相遇才是最好的安排。有些时候会觉得,单黎就好像是自己幻想中能够拥有的那种哥哥,能在自己受到欺负、觉得脆弱的时候过来保护自己,就像那对夫妻的子女一样,哥哥总是照顾着妹妹。但实际上的自己却永远只是个旁观者,是个不值得拥有保护和爱的人。 「你就是因为太坏了才会被你爸妈丢掉!要不是我们可怜你收留你,你根本没地方去!我警告你,给我乖一点,不然我就跟你爸妈一样,再把你当垃圾丢出去!」 想起了那对夫妻时常对自己咆哮的话语,李薇觉得好气又好笑,小时候曾经纳闷过:「既然那么不喜欢我,那就把我再送回去育幼院不就好了吗?」长大之后才明白,他们不是不那么做,而是做不到,因为她在成年之后去找了律师想要抹消掉这层法律关係,才发现这种可笑的亲子关係,不管是亲生或非亲生,即使已经成年,都不能轻易地说断就断。最后,她放弃在文字游戏上纠结,乾脆地从空间上和心理上离开那个家,还给他们一个完整而没有累赘的家。 在那个过程中,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母姓王、知道自己以前的名字,那两个陌生的名字先是带给她一阵不真实感,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愤怒感,最后是伴随着苦笑的空虚感。 然后她搬到台中,成为一个独立又孤独的人。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走出了院区,来到旁边的小公园。 虽然是週末的下午,公园内却是出奇地冷清,只有几个小孩子在沙坑区玩耍,几个妈妈站在不远处聊天。李薇坐在大树旁的鞦韆上轻轻摇晃,大树让午后的气温舒适不少,有一对看上去大约五六十岁的夫妻坐在她斜前方的长椅上休息,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和侧脸。 先生说:「下次我们先跟育幼院预约过后再来吧。」 「不用啦,进去也没什么意思,她都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