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孟云泽侯爷的身份和他那副好皮囊本就已经十分打眼,偏他还很争气,十六那年考入大理寺,不到三年已经官拜大理寺少卿,后又处理了许多积压已久的案件,涉及约七千人,却不见一人喊冤。 叶舒云转动眼珠子,眼角余光扫向孟云泽,见他正襟危坐,仔细听夫子说话,不觉看呆。 六岁那年,叶舒云在街市遇见孟云泽,当时他站在街市尽头等人,他生得白净,穿着一身紫色衣裳,更是贵气逼人,在人群里十分晃眼,叶舒云就是想不注意他都难。 不会多儿便有一名少女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云泽,我们回家。” 那少女牵着孟云泽从叶舒云面前走过,那时他不认得她,也不记得她,可她却痴痴盯着孟云泽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久,连她哥哥叶定安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她,她都不曾听见。 后来叶舒云到处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姓孟,是孟老侯爷的幼子,而那日牵他手的少女是他姐姐。 她听人说孟家小姐和公子打小感情就好,孟家小姐过世那一日,她知道他必然伤心难过,所以她偷偷跑去孟家小姐的婆家,在那家门前角落处守着。她明知他不认得她,也明知她安慰不了他,可她就是想陪着他,哪怕是在远处悄悄看他一眼,偷偷陪他哭一场也好。 果然,那日一早他哭红了一双眼来的,又哭肿了一双眼走的。 再后来,孟老侯爷过世,他每日守在灵堂前,她就守在高墙上,看他迎来送往那些悼唁的人。那些日子里从未有人见他哭过,只有她见过。 那日傍晚叶舒云壮着胆子爬上孟府的高墙,趴在墙边盯着灵堂里的他瞧。他身上披着丧服,跪坐殿中,不言不语,面如死灰,一张脸瘦得不成人样,看他这副模样,叶舒云当真是心疼得要死,只恨他们不曾相识,她无法宽慰他。 须臾,孟云泽起身出来,行了两步,他突然低下头,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着,他原本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人,如今却犹如槁木死灰一般,就那么站在殿外哭得不能自己。 他站在落日余光中,他眼里落下来的泪珠映着余晖一而再,再而三地落下,他脸上的每一滴眼泪水儿全被夕阳照得一清二楚。 猛然间,他跪在青石板上,悲怆道:“父亲,我真的没办法了。” 至此,叶舒云的泪珠早已滚下来,泪涔涔地看着孟云泽。 孟夫人体弱多病,他七岁那年便撒手人寰,待他长到九岁,疼他爱他的姐姐难产而亡,再到如今就连他仅剩的父亲也撇下他而去,却叫他一个人如何自处,如何扛起一个偌大的孟府? 叶舒云见孟云泽抽噎得像是喘不上气的模样,更是心疼不已,她多想告诉孟云泽她在,只要他不嫌弃她,她一直都在,她会陪着他,再难熬的时光她都愿意陪他挨过去。可她又算什么呢?他压根不认得她这号人。除了像现在这样默默陪孟云泽哭,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叶舒云灵机一闪,抽出碎瓦片扔向孟云泽跟前的柏树,带下几片柏树叶,飘飘扬扬,正好落在孟云泽肩上。 孟云泽猛然抬起头,正见肩上落了一片青翠柏树叶,恍然间,他似乎看见他父亲轻轻把手搭在了他肩上。 这柏树是他母亲过世那年,他父亲亲手所植。他父亲还在时,庭院里这么多花草,他最在意的只有这棵柏树。 孟云泽嗫嚅:“父亲……” 他又哭红了一双眼,恍恍惚惚,倒让叶舒云想起孟家小姐过世的那一日她所见到的孟云泽。 叶舒云看孟云泽看得太专心,又哭得太用心,脸上的泪早花了她妆,于是她便伸手去够兜里的帕子,脚尖一时松了劲,整个身子便往下滑了一点,惊得叶舒云低声叫了一下。 叶舒云生怕孟云泽发现他,忙伸手捂住嘴,可这样一来,叶舒云又顾不上脚,身子不免又往下沉了一沉。 孟云泽却是个耳朵尖的,即便隔了这大老远的也能听见她的叫唤声。 孟云泽急急起身,扭头盯着趴在墙沿上头的叶舒云:“谁在那儿?” 叶舒云只觉心惊胆战,着急忙慌地以帕子遮面,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一跃跳下高墙,结果不慎摔了腿,还落了一块帕子在孟云泽庭院里。 那次之后,叶舒云在家里躺了小半个月才能下床活动。她阿爹阿娘还有哥哥问她在哪儿伤的,又是如何伤的,她只说是自个儿贪玩,从树上摔下来摔的。阿爹阿娘听她这样说,训斥了她几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