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句话,他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疾言厉色地问:「还没完成的事也是杀人吗?」 白尹一愣,那字字诛心的质问使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无止境地向下坠落。 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在绝望之中的时候,这男人却有办法让她尝到更加绝望的痛苦,瓦解她仅存的希望。 「对啊……」白尹带着凄楚的淡笑哽咽道:「反正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既然都要自首了,我到底杀了几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 唐慕华难以置信竟然有人能将杀人这件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当他看到白尹一副万念俱消的模样,他胸口一疼,一句「执迷不悟」哽在喉头,怎么样也斥责不出口。 白尹没有看见唐慕华眼底的挣扎与痛色,她不断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弯下腰拾起地上的刀子,头也不回地往窗户那头走去。 临走前,白尹整个人坐在窗框上,回过头深深地看着唐慕华。 她噙着泪水无谓地笑着一字一句地呢喃道:「我早说过你会后悔的。」 而她到底又在奢望什么? 至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卑鄙的说谎者,还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杀手,除了爱着唐慕华的那颗心,就从没对他说过任何一句真话。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唐慕华在得知所有的一切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唐慕华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白尹消失的方向,她最后那一句轻声的低喃犹言在耳,如微风轻拂过水面,荡漾起细微的波澜。 心里骤然掀起的疼痛让他趔趄了几步,唐慕华神情痛苦地弯下身子摀着自己的胸口,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再次向他袭捲而来。 为什么仅仅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个样? 而他跟白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 白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踏着怎样浑浑噩噩的步伐离开陈宅的。 像是自虐一般,不断地回想着男人错愕又惊恐的神情,心中一遍遍地泛起撕心裂肺的痛楚。 男人终究是后悔了,哪怕他当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他的神情举止皆詔示着这件事情。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白尹看着男人步步后退远离她的举动,她心里忽然窜出这个念头,泪不断地流淌过她哭红的眼角。 她甚至还来不及跟唐慕华说一句「我爱你」,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或许唐慕华已经不需要她口中的那三个字了。 临走前,她回过头最后再看一眼唐慕华的样子,像是要将他的模样铭记于心似的认真描摹他的眉眼,儘管那张面容再无从前的温柔与喜爱,只馀剩满溢的惊怕与不敢置信。 白尹极力地扯动嘴角,她无能为力地闭上双眼,双唇蠕动着无声地道出了两个字,不是「再见」,而是「永别」。 她根本就不相信男人说会等她出来的那句话,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她身上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这辈子根本就盼不到她出狱的那一天。 她一个门外汉都明白的道理,唐慕华身为律师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他就是个骗子,嘴上问着「好不好」,像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她,可实际上她根本就别无选择。 他的未来,早已没了她的位置。 当唐慕华亲眼撞见她最不堪的那一面之后,当唐慕华要她去自首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可能。 男人不过是将最后的一点儿温柔与顏面留给她罢了。 白尹忍不住抬手掩住自己的双目,耳边是自己苦苦压抑的啜泣声。 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谁让她先前造了太多的杀孽,又奢望了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甚至贪婪地想要更多,不仅想要跟唐慕华廝守终生,她还想给他、给自己一个安稳的人生。 她只是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白尹恍恍惚惚地上了车将背包往副驾一扔,便像是失去力气般,整个人仰倒在椅背上,她红着眼眶瞪着车顶默默地淌泪,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在这狭小的空间尤为明显,宛若一种讽刺,无声地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觉得自己像是亲歷了一场荒谬的笑话。 是她错了,她将一切算得太满,也将一切想得太过美好,如此得自以为是。 更不该万不该松懈自己的心防,导致她如今的一败涂地。 全都是她的错。 若是她将自己的心保护好,是不是就不会有机会感受到这些生不如死的痛楚了? 可是啊,她明明早就说过了,不要来招惹她。 为什么竟是要等她终于敞开心扉,下定决心要豁出去的时候,男人才选择离开她呢? 怪不得别人,只怪她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怪她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