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走在前边的谢征突然顿住脚步,同他道:“我记得你有个妹妹?” 谢七不知自家侯爷怎突然问起了这个,神色一黯,答道:“是。” 他幼年父母双亡,和妹妹一起被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为了卖个好价钱,通常是把模样生得周正的女童卖进青楼,男童则往宫里送。 一些训养死士的大族,也会从人牙子手上挑人,他就是被魏严买去的,十个同龄孩童里,只有一个最终能成为死士,剩下的,运气差些的死了,侥幸活下来的成为家奴。 他在最后那一场混乱的厮杀里,被捅了数刀,回天无望,本该是要一卷草席裹了扔去荒野里喂狼的,但他想活啊,带着那一身未加处理过的伤熬到了第二日都还没咽气。 那时侯爷还只是个半大少年,但已开始替魏严做事,不过从物件到身边的奴仆,都只能挑魏宣挑剩下的。 魏宣选了最终胜出的死士当亲随,侯爷在阴暗的地牢里挨个看去,没选那些只受了轻伤可以成为魏府家奴的,反而看中了他。 管事说他可能活不了,那么重的伤撑了一夜已是罕见。 侯爷说他都这么努力地想活着了,死了多可惜? 于是他被带了出去,得到了大夫医治,伤好了成了侯爷亲随,被赐名谢七。 也是从那时起,他只忠于谢征,后来还替谢征杀了魏宣身边那个死士出身的亲随。 至于他妹妹,等他寻到人时,妹妹已经是小地方的青楼里叫得上名号的姑娘。 他如今的身份,也不敢贸然和妹妹相认,怕一个不小心让妹妹陷入险境,毕竟绑了对方家人逼迫这种手段,他见得多了。 他暗中给了妹妹钱财,又施压老鸨,让妹妹得以赎身,如今开着一家刺绣铺子。 谢征问:“你妹妹成婚时,有个富贵公子倾慕她,为何她还是嫁了个铁匠?” 那是谢七妹妹赎身后的事了,谢七得知妹妹成婚,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喝喜酒,只向谢征告了个假,偷偷去观礼。 那富贵公子当天也在,他和谢五几个要好的弟兄一直在暗处盯着他,想着他若是敢在婚礼上闹事,他们就把人拖到巷子里揍一顿。 谁知那富贵公子只是在宴席上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 他们回来后曾说起过此事,谢征大概也有所耳闻,此时突然提起这事,谢七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道:“属下作为兄长,觉着舍妹嫁个铁匠没什么不好的。” 谢征顿住脚步,侧目问:“为何?” 谢七答:“舍妹不知我还活着,也不知我寻到了她,她嫁个铁匠,若是那铁匠将来待她不好,她守着刺绣铺子不愁养不活自己,拍板就能和离,一旦闹起来,也有街坊邻居能帮衬她。她若嫁了那富贵公子,就是孤身一人应付全族了,有个什么变故,对方家大业大的,她想求个公道都难。” 这是又一个豆腐娘子的故事,不过在这个故事里,豆腐娘子没选那贵公子。 谢征面上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迈步朝中军帐走去。 门口的亲兵见了他,忙唤道:“侯爷。” 在谢征走近时,打起帘子,帐内通火通明,谢征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主位下方的老者,面上情绪稍敛,有些意外地唤了一声:“老师。” 陶太傅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捋须道:“听闻你追敌去了,如何?” 谢征眼角那团乌青,他还当是在战场是伤到的,暗忖这打的角度委实刁钻了些。 拳头都能逼到面门,若是换成刀刃,只怕这只眼都得废了,如此一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公孙鄞也瞧见了,他还是头一回见谢征从战场上回来眼角淤青的,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在卢城见到他时,他脸上那团淤青。 越看,还越有那么几分像,一时间,公孙鄞神色颇为怪异。 难不成又是樊长玉打的?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