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房前,把还在火塘旁的鸡笼子里的海东青也带走了,进屋后点上油灯,研墨将白日里没写完的那封信写完,随后才放进一个竹筒里,绑到了海东青脚上。 海东青翅膀和脚上的伤已养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因为没有出去飞,每日还有一大碗鲜肉碎或内脏吃,整只隼都圆润了一圈。 谢征抬臂让海东青跳上来时,感受到小臂上的重量,眉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送完信,在外边飞到天黑再回来。” 海东青一双豆豆眼下意识瞟向堂屋那边那个装肉碎的大碗,感受到身后的人气息骤冷,才赶紧煽动翅膀飞向了深沉的夜幕里。 谢征在海东青飞远了后也没进屋,而是负手站在檐下看了许久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往下落的大雪。 让赵询买粮时,他就预料到了官府那边终究会注意到。 前些日子赵询来见他,他已让赵询把粮食先送去自己指定的地方,海东青送去的这封信,便是让他旧部去运粮的。 魏家人想不费一兵一卒除去自己,再接手他徽州的十万兵马,算盘是打得极好,可他既没死,那父子俩的好日子便也到头了。 数月之前突然传出的关于十六年前锦州之战的风言风语,他原本还不信,但他那位好舅舅得知他在暗中查锦州一战后,直接在战场上设套欲谋他性命,无疑不是坐实了那一谣言。 拿回徽州兵权之前,还得借魏家人之手,先把他们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钉给拔了。 想到自己认贼作父十六载,谢征挑起的嘴角就满是嘲意。 如果那个女人在得知他父亲死讯时,没有选择随他父亲而去,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养于魏严之手,也不用认贼作父十六载? 他沉沉闭上眼,屋檐下的灯笼将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樊家那两姐妹来。 有那么一瞬,谢征其实是有些羡慕那个小孩的。 他幼年遭逢变故时,同她差不多大小,但谢家大厦一倾,他身后再无人可为他庇风雨。 那个小孩多好啊,没了爹娘,却还有一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姐姐…… 再睁眼时,谢征眸底所有情绪都已沉寂了下去。 他转身回房,褪下外袍刚躺下便觉出枕头底下不太对劲儿。 他坐起,拿开枕头,瞧见放在枕下是一个红封时,俊美的脸上明显有片刻错愣。 压岁钱。 岁同祟,民间都说压岁钱可以辟邪驱鬼,保佑平安。 这是那女子给他放的? 谢征拆开红封,里边装的是几个银锞子。 每一个的分量都不到一两,但此刻拿在手中,却只觉沉甸甸的。 谢征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收到过压岁钱了,父母离世后,他唯一一次收到压岁钱,还是外祖母在世时给的。 魏严冷血刚强了一辈子,别说他这个外甥,便是他自己的亲儿子,他都未曾假以慈色过,自然也不会在年节里让人给他们准备红封。 谢征仰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拿着一枚银锞子放在眼前借着烛光静静端详,漂亮的眉眼间多了几许其他情绪。 她父母亡故,此后也无人再给她压岁钱了吧? - 次日,樊长玉醒来时,只觉脑袋有些涨涨的。 醉酒的缘故,她起得有些晚了,长宁都已不在房内。 她慢吞吞爬起来,发现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自己身上,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但醉后的记忆再怎么想也是一片空白。 不过她还能回房的话,要么是她自己走回来的,要么是被言正扶回来的。 樊长玉想想后者就觉面上躁得慌。 这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她喝清酒都喝醉了,传出去不得叫人笑话。 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起身后刚简单洗漱完,就听见堂屋那边传来了长宁的哭声。 樊长玉走出去问:“怎么了?” 长宁蹲在鸡笼子旁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隼隼没了……” 樊长玉看到空空如也的鸡笼子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