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猪叫声传进南屋时,谢征手中的羊毫笔在纸上画出了一道墨迹。 他将手中那张纸揉作一团扔进脚边的炭盆子里,整个人向后一靠,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正被吵得耳朵疼,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小人儿扒拉着门框,露出半个脑袋,怂恿他:“姐夫,去看杀猪猪吗?” 她一双黑葡萄眼亮晶晶的:“阿姐杀猪好厉害的!” 樊长玉之前杀猪都是天都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杀,他逃亡时从山崖上滚下来摔伤的膝盖骨还没养好,平日里鲜少出门,自然也没见过她杀猪。 今天后院那边传来的猪嚎声实在是久了些,而且还是两头猪一起嚎,那叫声简直能掀开了屋顶去。 谢征稍作思量便点了头,拄拐起身,却不是如长宁所想去看杀猪,而是觉着那猪猡再嚎下去,他直接一刀解决了图个清静。 穿过堂屋便是厨房,厨房有个联通后院的小门,此刻那扇小门开着,谢征一眼便瞧见那女子一脚踩着猪背,手上拿着根拇指粗的绳索,正在把已被套住了四肢的猪往那条一看就分量颇足的石凳上捆。 小长宁颇为自豪地仰起头冲他道:“我阿姐厉害吧!” 谢征没应声。 离得近了,猪猡的嚎叫声愈发尖锐刺耳,那挣扎的力度瞧着也十分凶悍。 谢征见过火头营杀猪,但那也得几个汉子才能制住一头肥猪,眼前这女子看上去虽跟柔弱不沾边,但到底只是个姑娘家,哪能比得上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拧了拧眉,正欲上前帮衬一二,却见那女子一巴掌就拍在了猪脑袋上,喝道:“老实点!” 这一巴掌拍得实在是响,猪猡的嚎叫声瞬间低了下去,挣扎明显也不如之前了。 谢征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眼底,在这一刻浮现出几分再明显不过的诧异来。 拍晕了? 晕了???? 这得多大的手劲儿? 这女子给他的印象,忽而就在为凤凰男流泪和一巴掌拍晕一头猪之间来回狂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樊长玉在石凳上捆好猪,一回头就发现了谢征和偷偷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看的胞妹。 她当即就道:“宁娘,说过多少次了,小孩子不能看杀猪。” 长宁委屈巴巴把脑袋缩回了门后边,只留发顶两个小揪揪还在外面。 樊长玉瞧见谢征还是有几分意外的,她穿着专门用来杀猪的那一身短打,又跟猪干过一架,此刻碎发乱糟糟地垂落在额前,实在是狼狈,但又有一股干练和英气在里边。 她眼下正忙着,倒也没工夫再管之前那点尴尬,短暂的意外后便对谢征道:“你若是不急着回房,先帮我看着些灶上的火。” 那大锅里烧的水是一会儿用来烫猪毛的。 谢征瞥了一眼那临时搭起来的灶台,难得好脾气地听话走了过去。 樊长玉把接血的木盆找好后,拿起了放血刀,依然是一刀毙命,血涌出来的时候,她身上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些血沫子,望着放血口的眼神冷且锐,像是虎豹在盯着已被自己撕碎的猎物。 好一会儿,她身上那股杀气才隐了下去。 抬头的瞬间,却见灶台后的男人正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一向凉薄,此时眼中却多了几分叫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似一口望不见底的幽深古井。 樊长玉收了刀,同时也收敛了那一身戾气,困惑道:“吓到你了?” 谢征往灶里添了一根柴禾,清隽的面容映着火光时明时暗,他似觉着她那句话委实好笑,唇角懒洋洋往上提了提:“不至于。”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