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垂,负手而立,声音凛冽不容抗拒,问道:“工部尚书的位子,是时候换人了,一切可都打点好了?纪永升在牢中被杀前务必问出渝州私铸铜钱事宜。” “只要工部尚书一位空出来,我们的人就能坐上去。”姜子真总是喜欢以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来让皇帝安心,道:“旁人皇上可以不信,但要说审讯就没有几个人是微臣套不出来的话,臣去渝州前定会从活着的纪尚书口中问出个所以然。” 霍澹喃喃道:“但愿一切顺利。” 廊桥坍塌,断木漂浮在河面上,桥墩边也有断裂的木料,霍澹带着赵婳和卢大娘离开岸边前细细瞧了眼,确实如卢大娘所说,这些木材并非上乘,绝可能是当年他批下来的那一拨。 霍澹简单吩咐几句,再进正堂时只见赵婳坐上了主簿位置,握笔不知在纸上写什么。 他悄无声息走过去,抬手示意旁边的主簿不要出声,赵婳全神贯注在宣纸上落笔,并未察觉身后有人。 字迹娟秀,书面整洁。 赵婳简单客观叙述了这次桥塌事件,随后另起一排分析桥塌原因。 她抛出几种因素,之后便围绕木材用料详尽展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虽还未写完,但字里行间无不透这着对当时督办修桥事宜的官吏的连连质问。 霍澹大抵是猜到了赵婳的心思,她想像上次寓言故事一样,将这内容投递《京华风云》。 舆论能搅动民心,若是利用得当,便是一把助他夺回大权的利刃,这也是他让罗嵩创办《京华风云》的初衷。 这些年霍澹总感觉这期刊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罗嵩拘谨,每次写出来的文稿不痛不痒。赵婳就不同了,许是因为不知他身份,提笔落字间不拘着,字字如针,句句引起百姓共鸣,让那些奸佞之辈自乱阵脚。 这恰恰才是他想要的。 这厢,赵婳慷慨激昂恨不得写上一千字痛批贪墨官吏,可写着写着,有些力不从心,灵感忽然没了,她停笔顿了顿,没想好怎么落笔。 批得太直白,会被抓去吃牢饭。 “怎不写了?” 赵婳不知皇帝何时到她身旁的,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弄得彻底没了灵感。 把笔放在瓷托上,赵婳泄气,“写不出来了。” “真知灼见,写得很好,”霍澹弯腰,瘦长的指尖落在一处干涸的墨迹上,“这里,可以改改,模棱两可的内容只会让众人摇摆不定,既然点出来了,便肯定些,明确指出是木料劣质。” 赵婳坚持原则,“这……恐失公允。桥塌是否是木料所致尚未有定论,不可以主观臆断。” 她虽对贪墨的工部员外郎有敌意,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把情绪带到文稿中去。 撰写报道最重要的就是真实性,朝廷调查这件事需要时间,真相尚未出来前,她不能写得太肯定。 倏地,赵婳意识到不对劲,抬头望他,“你刚才说众人,你知道我写文章的意图?” 霍澹轻笑,“你很聪慧,我也不是傻子,除了《京华风云》,赵姑娘的文章还有别的去处吗?” 他眉梢一挑,带着些许少年的意气风发,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眼中,赵婳眉眼弯着,轻声道:“关兄正解,在下佩服。” 不愧是皇帝,手指头一动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霍澹抿唇,道:“就按我说的写吧,朝廷很快就会出初步调查结果。” 沉默一阵赵婳才道:“那行,出了事你担责。” 霍澹点头,赵婳没再管了,把写了一半的文稿收回袖子中,起身道:“有些不放心,我还是想去现场看看。” “朝廷已经派人去了,大理寺捕快也紧随其后到现场去,大理寺的人总该是信得过的,等姜子……”霍澹顿了顿,颇有几分不愿的意味,“等姜少卿回来整理好案情综述一切便明朗了。” 赵婳愣了愣,他刚才是想直接叫姜子真大名吗?可是碍于目前形势,不得不一装到底改口叫官名。 她抿抿唇,他这别扭的样子,心酸又好笑,皇帝陛下,委屈您了。 她先不揭穿皇帝。 许是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霍澹别过头去,道:“昨晚约你御花园相见,是令尊的回信到了。” 赵婳不禁喟叹,“这么快,半月不到。”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