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唱起诗词的后两句。 苏吟儿赶紧别过头,慌慌张张地拭去眼角的热泪。 是她了,就是她了。 苏吟儿忽地明白,为何爹爹深爱着娘亲,却甚少提及,更不许苏吟儿寻娘亲,甚至不惜和苏家一刀两断,也要隐藏女儿苏吟儿的存在。 这般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认的。 苏吟儿徐徐走向林氏,执起对方的手,安慰道:“夫人莫要太过伤心,能得一人这些年的挂记,也是极好的。” 林氏愈发的泣不成声了,只拥着苏吟儿不断地哭泣,说造化弄人,是她对不起苏副将,是她负了苏副将。 她艰难地开口,似是不忍。 “他......最后可有说些什么?” 说了什么? 苏吟儿想起那一幕,火辣辣的心尖尖格外地疼。 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后,夕阳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蔓延。火红色的余晖下,一匹老马迎着落日缓缓走来,背上拖着残留着一口气的爹爹。 老马识途,黄昏归家。 爹爹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抚摸苏吟儿的头,说,闺女,别哭,爹爹很高兴,爹爹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在战场上趟过热血的男子,深一句浅一句唱起了不着调的词,将苏吟儿的手交到陆满庭的掌心,直到陆满庭点头,应下会照顾苏吟儿一生一世的承诺,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才笑着闭上了眼。 苏吟儿:“他什么也没说,就是不断唱起这首词,唱了好多遍。” 林氏紧紧地搂住苏吟儿,两人抱作一团,哭成了泪人儿。哭着哭着,却笑了。 林氏抹了把眼泪,“让贵妃娘娘见笑了,陈年往事不该拿出来叨扰贵妃。”她细细地瞧了会苏吟儿,几番挣扎后,终是没忍住,问道,“敢问贵妃娘娘同苏副将是何关系?” 苏吟儿小巧的鼻翼更酸涩了。 娘亲已嫁做他人妇,有和睦的家庭、乖顺的子女,她不该打搅的。 苏吟儿给林氏倒了盏茶,掩下落寞。 “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就是邻里,得了他很多照顾。” 林氏先是一怔,似不太愿意相信,可终究没再多问,拍拍苏吟儿的手,感慨道。 “贵妃娘娘性子好,是个讨喜的,难怪苏副将喜爱,民妇也觉得和娘娘甚是投缘。” 两人相拥着说了不少的体己话。 苏家在京城虽是大户,但和朝中旁枝错节的复杂关系比起来,委实算不得什么。 林氏:“明日郊外祭祖,听说最近常有难民捣乱,娘娘到了郊外还得多加小心。我们在朝中没有其他的势力,唯有贵妃可以仰仗,小女儿就拜托您了。” 算起来,苏婕妤不仅是苏吟儿的堂妹,还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苏吟儿怎么着也不会委屈着的。 最近难民的事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说起来也是个怪事,没听说哪个偏远之地闹饥荒,怎地突然多了许多难民? 这些难民进了城,抢些粮食便罢了,见着富家子女竟毛毛躁躁的、动手动脚的,惹得稍有姿色的女子都不敢出门了。 苏吟儿应下,本有意留林氏一起用午膳,奈何林氏说不便叨扰,执意要回府。 苏吟儿只好许了。 “苏夫人若是有空,可以常来......常来宫里看望妹妹。” 顺带看看她。 林氏笑笑,挽着苏婕妤的手离去。许是有心事,离去的时候好几次回头,哀伤的目光恰好落在苏吟儿的眉眼上。 * 初三的宫里是热闹的,除了许各宫娘娘见娘家人,还请来了京城的戏班子入宫唱戏曲、演皮影戏,难得的一派喜庆欢笑。 蜿蜒的廊下,陆满庭着一身深紫色的缎面锦袍,脚踩黑色赤金靴,和同僚们从养心殿出来。正午的阳光很浓,飘飞的白雪落在绘着白莲的灯盏上,打湿了脚下的青石板路。 戏园子里唱的正欢,陆满庭驻足停下,侧头望向斜对面的高台。 红色的高台上,青衣和花旦着鲜艳华丽的服饰,唱着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长袖起伏间,痴痴相望,惹得台下的妃嫔们娇羞连连。 老皇帝还宿醉着,躲在异域美人的温柔乡里,起不来。 有同僚瞧出了陆满庭的心思,笑道:“安国君也喜欢听戏?那儿高处有几个位置,我们不妨也去凑个热闹?” 斜对面的二楼回廊处,有一处雅座,视野极好,正好能瞧见戏台子上的动静。 雅座上设了避风的帷幔、点了淡淡的香薰、放了驱寒的暖炉,大冬天的,呆在里面也不会觉得冷。 陆满庭眸色深深,修长的食指捻了捻栏杆上的细雪。 雪软得很,似极了吟儿莹润如脂的肌肤,在他粗粝的指腹间软成一滩水。 他忽地来了兴致。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