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纡尊降贵到臣下家里,无仪仗相迎便罢了,怎么还…做这起子翻墙过户的勾当。 目瞪口呆看着皇上递过来的手,迟迟不敢握上去… 虽然卸甲归田后饱食终日, 圆润了许多,可到底年轻时也有过弓马娴熟的底子,翻座矮墙也不在话下。 祁钰轻快跳进院落, 看着一如旧日的古朴陈设, 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十七年前老师初次带他到河阳那日… 那天是正月十五, 老师站在城楼上,与他看着下首人流如织, 星火耀耀。豪情万丈:“子意,目所能及之处,皆是你的臣民山河!” 子意…老师走后,五年里再无人唤过他的表字。时移世异, 今日河阳民不聊生,再不复当年盛世图景。 在宫里,明章的形象逐渐缩微成他江山蓝图里的里程碑,想起的皆是过去耳提面命的治国安邦之策。 许是近乡情怯, 自打进了河阳府, 他过去五年里刻意按耐住的孺慕之情, 对明家满门抄斩那日的痛悔失憾,便如决了堤的洪流一般涌上心头,不忍回首… 扛着锄头,农夫打扮趿着鞋走过的中年男子看着墙头下的两位“不速之客”,失神发愣了许久,才急忙上前:“草民刘吉,给皇上请安!” 此人正是刘阎得长子,皇上前些日新封的工部监事,刘吉。 “哼!” 程立看着方才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人,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哼:“我说皇上会来你还不信,可有匡你?” “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祁钰看他只身着粗布衣衫,挽着的裤腿上都是尘土泥灰,便知方才来路上难民所说刘家为河阳府供菜放粮,所言非虚。 并不计较他失迎,反而心下感愧,问道:“刘阁老可在府中?” “在…” 刘吉见他风尘仆仆,亦知其奔走辛苦。联想发到河阳府缺斤少两的救急粮食,心下叹息,若非朝局真到危如朝露的时候,何须劳动天子亲赴? 犹豫片刻,轻叹一声,“皇上虽草民来吧!” 祁钰随他绕过前院,印象中小桥流水别具匠心的精致后园,变成了眼前用茅草搭成的巨大暖房。 “这是…” “饥荒自去岁初春便有势头,只是那时…先皇病危,户部的银粮总是难以到位…” 准确说是,丰王与东宫争储势同水火,京中朝局动荡不安,哪还有人顾得上百姓收成好坏。 刘吉只言简意赅揭过不提,解释道:“父亲眼见春旱,官府粮仓难以为继,便潜心研究农务,请人从边境购置种子,教百姓们种植耐旱的红薯。” 河阳府饥荒虽然持续一年不见转机,可饿死的百姓数量不过往次饥荒的半数,便是多亏有去岁一季红薯收成供百姓们勉强挨过冬日。 “这满地牛粪是做什么的?” 程立听后心中震动,却不敢再火上浇油谈论灾情。 要说这事也确实不怨皇上,先帝病得十分突然,丰王党羽对皇上亦是步步紧逼,腹背受敌囫囵着保住太子之位。 先帝猝然驾崩,丰王带兵离京,东宫是临危受命登上皇位。何况这些年来内有党争外有戎狄,先帝执政后期昏招迭出,大齐朝政的底子虚耗透了。 便是如今…兵权三分,皇上握在手里的还不到三成,推行政令还要看士族的脸色,能做到如今这地步已是不易。 “这也是无奈之举,利用牛粪在暖房中发酵后产生的热量增加地温,勉强能种抗寒的白薯。为了防止倒春寒,便在席田上搭盖草棚以抵御霜冻。” 刘吉带着二人绕过暖房地面上铺着的牛粪,继续边走边说。 “河阳府官仓和我府的余粮到去岁冬至就见了底,天寒地冻的又没法子再行耕种,父亲只好将府中后园推倒,做起暖房栽种作物。” “河阳府二十六县,这区区数亩土地,哪里够啊!” 程立出身小农之家,在心中飞快算了笔账,如今白薯亩产不过百余斤,刘府后园说破天不过两三亩地,满打满算能产三百余斤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