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归家是大事。 他虽不在顾家长大,但他是长房嫡子,是顾行之的儿子,只这一条,便足够叫人重视。 临近傍晚,顾家的男人们下了衙,连刚述职过的顾行之一起,都到了慈安堂,热闹说着顾初归家之事。男人们说要给初儿找名师,进学馆,女人们说初儿也十六了,该开始寻摸亲事了,不然晚了好姑娘都被别人挑走了。 戚燕来并不多话,只嘴角带笑听着,时不时看一眼同样安静听长辈们讲话的顾初,他的话比她更少,又一身佛门居士常穿的海青衣,怎么看都与这热闹场景格格不入,但这才第一天,以后会好的,戚燕来如此期盼着。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顾初中间向她看过来一眼,但丝毫未停留,只好似无意掠过般,又转了开。 戚燕来心里便又闷闷地疼。 中间,顾行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来。 他是今早刚回的京,甫一回家就被老夫人抱着哭了半晌,匆匆交代了戚燕来江铃的事,然后便去吏部述职,进宫面圣,一通忙罢,直到此时,夫妻俩才又见面,竟是一句私下里的话都还没说过。 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和挑逗,一如既往。 好像什么都未发生。 戚燕来胸口闷闷的疼变得密密匝匝,原来好似小儿拳头乱砸,这会儿,却如一根根针扎。他怎么能如此若无其事呢?她想着,随即又嘲笑自己。 当然若无其事。 他本就没做错什么。 男人纳妾天经地义,更不用说她多年来只有顾初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能这么多年只她一人,他已经够好了,自己实在不该再奢求什么。再说,自己不也早就料到了么,他在外三年没人伺候,难道还要为她守身如玉? 戚燕来突然失笑。 “大嫂,你笑什么?你觉得杨定溪不行?” 耳旁冷不丁响起声音,却是顾行之的三弟,她的小叔,顾思之。 顾家三兄弟,老大顾行之,老二顾辨之,老三顾思之,其中顾思之与两个哥哥年纪相差较大,戚燕来嫁到顾家时,他才三四岁,都说长嫂如母,顾家老夫人尚在,轮不到戚燕来给顾思之当母亲,但看着他长大,戚燕来的确偶尔有种看自己孩子的感觉,尤其在顾初被送去神恩寺后,戚燕来无可避免地将无处安放的情感投射了一些到这个小叔身上,因此两人虽说不上情同母子,但绝对算得上叔嫂和睦。 而顾思之此时在说的,却是为顾初再寻名师的事。 虽在寺庙长大,但顾家并未真就叫顾初整天只参禅礼佛,而是请了位遁入佛门,曾经却也是饱学之士的高僧教授他俗世的四书五经、经济文章,以为后日回顾家做准备。如今,他真回了顾家,顾家自然要寻思着为他再访名师,进学是其一,更要紧的却是结识人脉,日后入仕也好,治学也好,总不能单打独斗。 京中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等官办六学,其中前三者分别只有三品、五品、七品官以上家中子弟可入,后三者平民子弟也可入,但因所学不同,将来入仕的话,官途便狭窄地多,能摸到的顶也矮地多。 至于杨定溪,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杨定溪是大儒,学问文章很出名,但与当世其余几位出名的大儒不同,他很年轻,年轻到曾经与顾行之是同窗,也就是说,他与顾行之戚燕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