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驶过中环,霓虹一处比一处更亮,人一个比一个迷你,像乐高积木里的方块小人,盲目地笑着,几乎融化进城市背景。 说白了,爱一个人这件事情,又能有多稀奇重要呢。 六月离开时她曾想,他们从此一南一北,各有各的营生,早晚都能释怀。 生活多的是琐碎,枯燥,失意,足够消磨任何柔软浪漫的情绪。 就像都市里下一场雪,一时幻景,天地温柔,但早晚消融。何况南边并不下雪。 她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勇气之举,要带来什么故事的既定高潮。 她只是个迷你的都市里的人,恰巧碰上一场生命里的大雪,想要尽力留住,哪怕注定徒劳无果。 - 落车,保安自然仔细盘问。 她来过这里几次,但解释无果,何况她也没有钥匙,进去了也是空等。 拖着行李箱,再次拨打他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她未多想,只拜托保安帮她叫车,准备回中环歇脚。 已过晚间九点,上山的车道静寂得很,忽听一阵机车马达声,由远及近,惊飞几只路边灌木里的鹧鸪。 保安比她先有反应,用撇脚的普通话说:“是周先生回来了。” 拐个缓坡,人到了眼前。 周岭泉见了她,刹车,单腿撑地,取了头盔,愣愣看了她一晌,才说:“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站在这里吹风。” 梁倾穿件黑色风衣,马丁靴,白衬衫和同色针织马甲,做旧金属纽扣,很随性的一身,像来观光。对他笑笑,说,“那时候你说我要是来港城玩,你做东,还算不算数?” - 公寓陈设未变,有人长期维护,干净整洁。 但大概是冬季,背山而建,走进去时有些潮冷。好在暖气一开,片刻也就暖和起来。 “你几天没回来了。”梁倾问。 “从你那儿直接去的医院,这也是第一次回。” “... 我看到新闻了。节哀。” 梁倾立在门口对他说。 周岭泉推着她的箱子往里走,闻言停了脚步,侧过头却没与她对视,只平淡说:“谢谢。” 她跟着走了进去,周岭泉在岛台冲洗杯子,问她,“喝点茶么?” 梁倾点头,光脚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仔细看他沏水煮茶,动作有种诗性,复又抬头看他的脸。他们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擅长袒露悲喜。 周岭泉知道她在看他,将台面上的水渍擦净,这才抬头温和说:“看什么呢。” “看你难不难过,需不需要我哄哄你。”梁倾拖着腮说。 周岭泉隔着岛台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倒像在哄她,说:“这么晚过来,万一我不在怎么办。” “周岭泉,我好歹也是现代独立女性,有钱也有手机... 本来也猜今晚碰不上你,酒店我都订好了的。” 周岭泉将茶杯推给她,顿了顿说:“抱歉,这几天没回你消息。” 梁倾抿一口茶,摇摇头。 - 中途周岭泉接了一个电话,放任梁倾在家中闲逛。 电话结束,周岭泉走到书房门口,见梁倾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望着窗外出神。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曲起双膝,定定地在黑暗里看他。 周岭泉倚着门,也看她那小小的一团影子。 房间里未开灯,两人都不说话,沉默掷地有声。 起了风,岑寂的夜,远处流光溢彩的迷你都市,看起来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网,网住里头的男男女女。 想起六月的夜,他们在海上洒脱告别。那时她的‘爱’字倒是说得好洒脱。 周岭泉走过来,也坐在她身边,因掩饰此时的慌张,而亦眺望窗外夜景。 “想了好多话要跟你说,坐到面前了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她颇为自嘲地一笑,到底还是缺乏勇气去近切地看他的脸,便去抚自己衣料上的褶皱。 又严肃道,“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医院。是在那栋写字楼的电梯上。你大概不记得。” 周岭泉听了,低头笑笑,说,“... 我记得的。当时你垂着头,带着耳机。我借电梯门打量你,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以前念书时,小说里说的,有些女人的特长是低头。”* 梁倾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小说里的这种桥段。 “我知道... 这联想很奇怪。毕竟你不是个善于低头的人。”周岭泉耸耸肩。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梁倾伏进自己的手肘处,斜眼看他。 周岭泉不答。 毕竟论起所爱之人,语言的概括总是略显贫瘠。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