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琳脸一红,歪头问:“陛下说要在渭水边举行祓除畔浴的仪式,公主也不去?” 左不过就是皇帝手执瓷瓶,取沾河水的青枝到处洒洒,想要奉承的贵妇们自然会跑到跟前,盼望能接住几滴玉露,她真没必要分一杯羹。 公主摇头,缓缓站起身,“我累了,回宫吧。” 她手里攥着两朵芍药花,绯樱也懒得骑,靠在步辇的金丝软垫上,瞧夕阳渐落,四处一片霞光万道。 忽地想起那日在雪兰湖畔,也是霞光晕染,苏供奉对自己说他身边无人,心里也没人,只有小殿下的安稳幸福。 自己的幸福——思来想去,竟觉漠然,从小父皇母亲疼爱,之后又有弟弟护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除了这次和亲让人猝不及防,从没有过担惊受怕。 比起他人,已然非常幸福了吧。 她难道不能这般与世无争地过,年纪大了可以出家修行,一辈子清净。 到时就让苏供奉来瞧她好了,携妻带子,逢年过节坐下吃饭说话,以度余生。 夕阳很快褪了影,墨色翻涌在天边,晚风吹起步辇纱帐,杏琳将琉璃黄风罩披过来,“公主,冷了。” 她点点头,从心里感受到初春寒意。 马车过了玄武门,摇摇晃晃,快路过太液池时,冷不防耳边传来马蹄声,杏琳好奇地掀开纱幔往后瞧,暮色苍茫中跑来一前一后两匹马,等细细看清,“哎呦——”叫了声。 “公主,后面莫不是苏供奉与矅竺啊!” 茜雪被这句话牵回魂,也匆忙探头瞧,月色朦胧,步辇前后的宫灯已经亮起来,映照到来人脸上,可不正是他们。 杏琳忙唤马车停下,却听公主道:“别停,继续走。” 她瞧瞧对方,看不出生气模样,反而满脸沮丧,摸不清发生何事。 步辇一路来到承香殿前,公主径直走回去,杏琳留个心眼,给迎出来的春望摆摆手,自己偷偷留在外面,不大会儿就看到探花郎与矅竺赶过来。 苏泽兰下了马,看了眼殿内,问:“殿下的脚可有事?” 杏琳摇头,公主今日不对头,百思不得其解道,问:“脚上的伤看不出来,倒是心里不顺气,不知被谁得罪了?” 苏泽兰把缰绳递给矅竺,寻思大部分人还在渭水边,进去看看小殿下不碍事,“在下也不知,但可以和公主说会儿话。” 他信步往里走,庭院里守着的宫女连忙通报,茜雪刚换完衣服,坐在大厅的贵妃榻边,听着那一声声“苏供奉来了——”心里七上八下。 她是想见他的,今天眼巴巴等了好久,周围总那么多人,都没敢仔细瞧对方,可又不知为何很怕,自从猜到段夫人就是之前的小道姑,心思飘忽忽,其实不太愿意去琢磨供奉的过去,以前忧虑对方伤心,现在觉得自己更不舒服。 到底那里不舒服,又猜不准,总是忽上忽下,心情好似过山车,最近越来越爱发火,患得患失,却不知在怕什么。 整个人都凌乱得就如那两朵花瓣交叠的芍药花,抬起眼,瞧见一袭翠绿锦袍由远及近,不觉屏住呼吸,等苏泽兰来到近前,俯身施礼,“殿下今日是不是玩的不高兴,怎么提前回宫?” 茜雪不吭气,垂着眸子半晌道:“我累得很,那——供奉为何回来啊?” 对方倒不遮掩,单膝跪在榻边,“我来看看公主,下午在林子里发现殿下的脚不大好,涂了药没?” 他终归还是惦记她,尽管有段夫人在身边,也腾出心思瞧自己。 这么一想似乎顺气不少,可她都不知为何生气,心就像一团恣意生长的乱草,一根根随着风吹来吹去,颠三倒四,喜怒不定,就要不能自已。 “供奉——”轻轻叫了声,脸颊绯红,眼尾湿润,把对面人吓一跳,连忙问:“殿下觉得哪里不舒服!” “心口不舒服——不,也不……就是难过得很。”她满面愁云地说,又成了雪兰湖畔的小姑娘,顺势拉起苏泽兰的衣袖,拽了拽,“供奉,你说我是不是需要修身养性,近日总是心绪起伏得厉害。” 原来是闹情绪,苏泽兰松口气,“只要身体安康就好,谁还能没个脾气。” 作者有话说: 公主:我……我不是闹脾气!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