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打开看了眼,还算满意,遂在账簿上签下一个“谢”字,算是了账。等?到月底,银楼便会?直接到谢家收账,支取相应的银两。 就这点功夫,足够有心人找到他的踪迹。 谢玄英刚出门,就见对面?楼上,承恩公的长孙探出头:“清臣,上来喝杯酒?” “改日吧。”他说。 “来都来了。”对方?不容分说,下楼拉人,“没不三不四的人,就几个朋友。” 谢玄英勉为其难,跟他上楼喝了两杯酒。 席间?,有个熟人半含半露地问起昨日的事?。 谢玄英把玩着酒盏,淡淡道:“是有那么回事?,早知今日——昨天就不该让他活着回去。” 承恩公长孙大为诧异:“清臣,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母子得聚天伦,本是一桩喜事?。”谢玄英淡淡道,“尹家骄狂,辜负圣恩,早晚惹下更大的祸事?。” 承恩公长孙恍然?大悟,附和道:“不错,尹大丢尽了圣人的脸面?。” “尹氏,篾匠之后。”众人纷纷附和,“一朝得志,小人猖狂,耻与其为伍。” 勋贵子弟也有鄙视链,继承爵位的看不起继承不了爵位的,读书上进的看不起斗鸡走?狗的,斗鸡走?狗的看不上给家里招惹祸事?的。 连谁能惹,谁不能惹都混不明白,活该倒霉! 大家连声讨伐尹家,同?仇敌忾。 但自始至终,谢玄英的神色都是淡淡,既不多恼怒,也不多愤懑,陪着坐了两刻钟,就放下酒盏:“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改日再叙。” “这般早?天还没黑透呢。”大家纷纷挽留。 谢玄英却道:“我要去接夫人,虽说太医院离得近,但我实在不能放心。” 不放心?难道……莫非……众人各自脑补起来,不再挽留了。 就这样,事?态继续发酵。 谢玄英自打少年起就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他的什么事?儿都自带热度。珍味楼这么个环境,带妻子出门吃饭,平白无故挨了顿骂,谁不嫌晦气? 当?时的他一番作?为,其实有人叫好,觉得痛快,有人觉得过分,毕竟骂人和见血程度不同?,还有人看乐子,嘲笑勋戚狗咬狗。 但此一时彼一时。 太后拉偏架,不罚尹家人,反倒罚了受害者。 除却某些?道学家,指指点点说什么“为什么不说别人就说她”,其他人的重点都抓得很准——优容外戚,助纣为虐,你们尹家多高贵,还说不得罚不得了? 晚上,各个饭局都在议论这事?,越讨论越不爽,御史们酒也不喝了,回家就磨墨写奏折。 大家最喜欢骂外戚了,风险低,名气高,传播广,血赚! 弹劾雪片似的飞到了内阁。 十几本弹劾,皇帝也不能装死。 他马上申饬了寿昌侯夫人,斥责她教子无方?,罚三年俸禄,闭门思?过半年,并?没收出入宫禁的腰牌,无召不得入宫。 御史何等?精明,一看皇帝出手,就知道他对尹家也有所不满。 还等?什么,上! 御史们慷慨陈词,子不教父之过,光罚个寿昌侯夫人可不够,大家弹劾的就不是尹大或侯夫人,是寿昌侯,是太后。 群情?激奋,皇帝再甩出一招,剥夺尹大锦衣卫指挥使的虚衔。 御史依旧不听:太后呢?太后这种拉偏架的行为合适吗?尹家这种品性,太后配母仪天下吗? 杀人诛心,这一笔,无疑是承恩公府的手笔。 他们家当?外戚时老老实实,拘子孙读书,从来不触霉头。现在亲娘上位,有意打压,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先太后不是亲妈呢? 但一忍再忍,换来的是什么? 连谢家都被这么对待,他们这样的外戚岂不是要被踩到泥泞里? 要知道,昔年皇帝被先帝接入东宫,可在立为嗣子前,先帝犹疑了小半年,齐郡王在东宫无名无分地待着,最后是先太后说了好话,才正式册封。 这份人情?二?十几年就用完了吗? 先太后当?了二?十年皇后,又是二?十年的太后,承恩公府姻亲故旧不少,这一煽风点火,威力浩大。 再者,归宗已经是大臣们捏着鼻子认下的,这回反正不是大事?,谁肯轻易放过? 虽然?古往今来,只有被废黜的皇后,没有被废的太后,但不妨碍大家弹劾。 弹劾破百,一直隐形的寿昌侯憋不住,终于出手了。 四月初一的大朝会?,群臣俱在,他上奏请罪。 道是自家出身?低微,礼数不周,因是独子,故多加纵容,以至于犯下大错,恳求皇帝处罚。 奏陈完,又对靖海侯道:“犬子鲁莽,冒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