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璋以为,去秦淮河坐船,便真的只是去坐船,摇橹半日,听一听雨声,也该打道回府了。 天色晕了墨,带着潮意。 他静立在魁光阁檐下,隔着雨丝风片,望向街对面卖绢花的摊位,生平第一次自觉天真。 “我要这个芍药的,还有这个桃花的,这个绿萼梅花也要……嗯,还有这个、这个,都要了。”清商低头在摊位前挑挑拣拣,忙得很。她左手拎了一串鼓鼓囊囊的纸包,右手拎得少些,却夹着根糖葫芦,时不时递到嘴边咬一口。 雨水不大,雾却泱泱,落到人身上,像披了层茸茸的小白珠子。卫璋见她衣上沾雨,微微皱了下眉,迈步入雨中,撑伞走了过去。 清商正费力地从荷包里掏钱,忽然头顶落下一方荫蔽,抬头一看,便瞧见卫璋睫上落着小小的水珠,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脸色不大好看。 他道:“好了吗?” 清商留恋地看一眼摊上各色绢花,终于,朝卖绢花的大娘缓慢点了下头,示意她包起来,大娘也面露不舍,二人一场买卖,倒是做得黯然销魂。 卫璋无言,撑伞在旁,同她对面而立。 两人都不说话,长街另一头却悄悄开了扇白板门扉,极轻的一声,清商耳朵一动,踮起脚尖,从卫璋的肩头望过去。 “是灯堂呢!” 她往伞外走出一步,轻轻扯了下卫璋的衣袖,示意他去看那间琳琳琅琅挂了一壁灯笼的铺子。 她扯他衣角的那只手,还捏着根糖葫芦。 卫璋眼睫一颤,道:“你——” 他想说,他不喜欢别人扯他的衣袖,还想说,小心,不要把糖葫芦沾到他衣裳上,那会很黏。更想说,天色不早了,不可再耽搁。 然而清商闻声,蓦地回过头来,一双清得见底的杏子眼,正巴巴儿地望着他,瞧着……有些可怜。 他看了看她,转而别开目光,垂眸看向她手里的纸包,淡声道:“——你拎得动吗?” 清商辗然一笑,弯着月牙眼儿,从大娘手里接过纸包,将那一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他手里,而后扯着他的衣袖,朝灯堂走去。 为什么她的眼睛总是带着湿意,瞧一眼,就湿漉漉地舔到人心上。卫璋将手中伞朝她倾去,忽觉今日风雨好大,连天雾水都漫上岸来。 灯堂外飘着青旗,“沿洄堂”三字,墨气淋漓,笔势风横雨斜。 主人是个老头子,一双眼眸极黑,两道皱纹在唇边深深切过,嘴角顺势耷拉下来,瞧着平整而端肃。他倚门而坐,看看天,又看看街雨,人来了,却不看人。 清商试探着走上前:“老伯?” 门口的光暗下一片,那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今天不开张,莫挡我看雨。” “……哦。” 清商有些失望,耷拉着眉眼,回到卫璋身边,又依依看了眼那满壁的灯,道:“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