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二字带起千般思绪,如交杂的蛛线黏作一团,头中混乱不堪,沉知楼无法思考。 程玉不问她想或不想,而是愿与不愿,似是只要她说一声“愿意”,就能让她离开石家。 这种强大的自信无疑使沉知楼心中一颤,她禁不住顺着程玉的话去想象。 程玉说母亲心里是在乎她的,她可以得到原谅。 还说若是她不愿回去侯府,可以凭才学在女学得到容身之处。 沉知楼双眼睁大,一道道光影轮转。 母亲会再次揽她入怀,笑着哄她不要只顾读书坏了身体。 她可以到处参加诗会,因某首诗胜过谢元清而偷偷欣喜。 没有石鸣之,没有石家人,没有那个孩子。 她就是沉知楼...... 那是十几岁的沉知楼。 沉知楼指尖颤抖,从额头滑到颔角,光洁瓷碗壁映着朦胧的妇人脸庞。 她不是十几岁的沉知楼。 区区一纸和离书就能把石鸣之同石家人从她心里抹消么?她所经历的所遭受的就能消失不见么? 她变了太多,连自己都要不认得了,母亲真的能够原谅她么? 多年忙着内务,学问几乎放下,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做先生教授别人...... 这些得不到解答的疑问在心里沉积霉烂,沉知楼一刹那滋生出对程玉的恨意,她为什么要提!她为什么要说!她为什么要戳破! 她眼里的光如同海市蜃楼,风一大就消失不见,徒留下龟裂枯竭的内心。 “你又如何呢?”沉知楼的声音很冷。 她空洞地看着程玉,想要把她一同拉紧黑夜。 “你劝我和离,你长宁公主又如何呢!”沉知楼几乎是在呐喊,“孟锦臣私置外室,那孩子怕都可以唤你母亲了罢!” “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你以为你是公主便可高高在上吗!不过依旧拧不过你的母皇!拧不过这世间!” 沉知楼一生从未如此大声,她像是分裂成两个人,内心冷静的那个她还能清楚知晓,她在冒犯皇家,她会被惩处。 可是不必遮拦肆意去伤害别人的滋味让她中毒,凭什么只有她受伤害,凭什么! “你明明连自己都无法拯救,你明明什么都没做成,你又怎么敢来拯救我......”沉知楼的声音低下去,“今日冒犯了公主和圣上,任凭处置。”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