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衙禁军,皆是高绍宁的亲随人马。 “阿兄,河北四镇追随阿兄多年,等待此刻已久。” 卫渊自高绍宁手中接过那方玉玺,沉默地端详着,印纽上的盘踞的龙硌着他的掌心。 帝王是逆臣执掌天下的傀儡,逆臣则是拥趸们晋身的阶梯。为人所用,为己所用。这才是西京的法度。 西京曾迎来许多帝王,又一一见证他们的毁灭。这肮脏且富丽的都城,将帝王化作它的囚徒,沉默着吞噬下所有人的野心和生命,不曾为任何人驯服,滚滚向前,毫不停留地奔向她自己的灭亡。 它无法被驯服,只可以被毁灭。 北地士族急于取回赌注的回报,并不懂得畏惧这座朽烂的皇都。 卫渊不禁微笑,将手中玉玺抛还给高绍宁。 “九郎找得好玉匠。”卫渊突然说。 “阿兄此言何意?”高绍宁反问,“阿兄难道以为这是赝品?” “当然。因为这件东西——从一开始,就在我的手里。” 高绍宁神色骤变。 卫渊继续道:“你以为,为何西京可以不战而降?” “自然是因为畏惧阿兄的兵马。” 卫渊笑了笑:“昭愍太子畏惧先皇猜忌,令掌印太监盗得国玺,以国玺为信物,要借北地四镇之力逼迫先皇禅位。于是他给了我连城关的布防,又预先指示京畿卫与我接应,开了西京的城门,把我们的兵马引入城中。” 高绍宁不解:“纵使国玺已为太子所得,可昭愍太子死在城破之前。” “是啊。先皇还是更迅捷些。”卫渊冷笑,“可惜先皇亦不幸崩逝,我自然无法替太子交还国玺。” 父子各自为权势和猜忌蒙蔽,竟使得天下落入牧羊奴手中。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不过如此。 “那么阿兄在皇后宫中所寻何物?女子?”高绍宁冷笑起来,“原来五年前阿兄对我们早有防范。” “此物既然可以令父子反目,自然也可令四镇互相残杀。我只是不希望你我为此物所误。”卫渊平静地回答。 “我亦不忍心见阿兄为女子所误。” “何出此言?” “自萧氏平定怀州起,四方平顺,阿兄却迟迟不登大位,若不是因为女子,难道是阿兄畏惧西南诸王?” “九郎,我以为至少你懂我。”卫渊有些惆怅地笑了笑。 “可惜不止我不懂,河北四镇百万甲兵也不懂。”高绍宁直言,“阿兄从来没有退路。我等追随阿兄到今日,也没有退路。” 卫渊闻言并不辩驳,也不解释。 “九郎长大了,竟然可以为我筹谋了。”卫渊忽然说,“外祖泉下有灵,想必欣慰。” “阿兄可还记得,我祖父为阿兄倾尽所有。”高绍宁咬牙低声道。 倾尽所有,寄望这牧羊奴带着母家的血登临至尊,让长州高氏的血成为帝国的源流,教矜贵虚伪的关内世家和陇右勋贵在他们的血脉前俯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我今日不采纳九郎的建议,九郎将如何?” “我会替阿兄完成祖父的心愿。” 西京在破晓前的黑暗里,蛰伏着等待下一个囚徒。M.wEDAlIAN.cOM